凌娇赶紧低头,双手捧着资料递上,不敢再看对方神态,口中酝酿好的解释也收了回去。然后悄悄侧脸,小心地揉自己的鼻子。这人的骨头真硬,石头一样……刚才这一撞可够呛,鼻子木木的,好似开了个油酱铺,酸咸苦辣什么滋味都有,眼泪抑制不住要涌出来。
叶荀本来也满腔怒火,还莫名其妙被撞了一下,就算他骨头很硬,可他的脖子却远不及对方的额头硬,所以这一撞他也不好受,更不要说那随之而来的僵硬与头痛。不过看到对方眼睛迅速盈上来的眼泪,再看少女利落找到资料、乖巧而恭敬递上资料的身姿,心中的怒火倏地就减了三分。其实,凌娇的个子刚及叶荀的肩膀,之所以能撞到脖子,纯属意外,因为叶荀也刚好弯下身来……
算了,一个孤儿,能知道什么,能考上重点学校已经算不错了,别的女孩,如她这般年纪,尚在父母怀里撒娇呢,而她却早已背起生活的重担……而且今早收到的资料,与昨晚自己了解的也一一吻合。罢了罢了,虽然那种异常无法解释,熟悉感也不知来源,但根据自己的两次探查和资料证明,确实没有发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一个孤儿,父族母族不显,还是个资质勉强的孤儿,对自己应该并无危险。
也许,自己真是虚惊一场了。叶荀伸手按了按额角,将疲惫和孤寂压下去:自己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自从几年前干翻了西伯利亚那老家伙后,身边陆陆续续揪出些“钉子”,都是那表面大度实则睚眦必报的老家伙派来的,好在发现及时……不过,还是让人偷偷跟她一段时间吧!
俗话说,小心无大错。没错,叶荀这几天可没闲着,动用手下的力量,早已将凌娇的祖宗三代查了个清清楚楚,更别说凌娇的个人情况、脾气性格。只因他习惯了谨慎、低调和掌控。
叶荀心中做了决定,随意扫了女孩一眼,返到客厅。
凌娇忐忑不安的跟上,立在叶荀一米远处,低着头,绞着手指头,不时偷偷看叶荀一眼。
叶荀面上阴云早已褪去,恢复成无波古井。但凌娇还是很害怕叶荀,好像是猎物害怕猎人一样,一面对他,脑子就打结。这可是凌娇从没遇到过的,也许这就是书上说的震慑人的气场吧。有些人就是这样,天生的威势,在人前中出现,保证方圆十里鸟兽妖邪无颜色……真的,压力好大,压根不敢直视。还有,腿肚子直打颤!
这样的人做保安倒是物尽其用……凌娇有一个特点,一紧张就容易神游天外,但不熟悉她的人却很容易被她瑟缩拘谨的外在形象所迷惑……这也算是一保护****。凌娇经常这样自我调侃。
看着这样乖巧拘谨的少女,叶荀再多的怒火也无处发。但他却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去吧。”他淡淡地撇下两字便不再吭声了。
凌娇抬头瞟了恩人一眼,确定不是说笑,总算是松了口气,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上了公交车,她才连连抚了抚胸口,长吁了一口气。一阵风拂过窗户,后背凉飕飕的,衣服竟然汗湿了!
时光倏忽而过,恩人的身影终于被放到心房的角落里,淡不可见。其实第二个周末凌娇曾百般纠结:到底去还是不去?去,那个地方、那个人,真的有点怕啊!不去,又有点说话不算数呢,人家好歹救了自己……
最后凌娇拿定主意:如果那人来了电话,就去。周末在她的极力回避中依旧踩着不紧不慢的节奏来到,凌娇心神不宁一整天终于熬到上床,然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麻烦终于结束了!只是她不知道,因着这一次夜遇相识,很多事情都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她再也无法拥有过去那平静平凡的生活了!
尽管出于某些原因,她完全不记得那两次被窥探隐私时的感觉,但再高明的术法,也会留下痕迹。所以潜意识里她一直对恩人隐有戒备。确切地说,是又戒备又信任。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
信任,大概是因为他救过自己吧!而戒备,则是出于本能。再加上她死活想不起恩人的长相,让自诩记忆力特好的凌娇不得不深思。是的,这些天她每每想到恩人,脑海里只有模模糊糊、影影绰绰一团,若要细想,脑袋就沉沉的,一抽一抽的疼。于是几天下来,凌娇下意识将此事搁下了,顺带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避开恩人。还债一说自然能避则避。
幸好,恩人也如消失一般,再未来过电话。凌娇没有恩人的电话,当然就算有,她也绝不会没事找事。
这几天,冬雨连绵。雨打枫叶红,校园一角的枫林如火烧云一般艳丽,红到极致,便是飘零。一场接一场冷雨带来了寒冷,也带来了寒假。这两个月里,凌娇的生活依然简单而又充实,之前的不顺好像已经彻底过去。她不知道新的不顺正在酝酿积蓄中……
这段时间,她最放松最舒适的时刻是睡觉之前。听室友之间互相调侃,偶尔也接受室友对她的调侃,她很少插话,只是默默地听。
但这不妨碍她的快乐,她经常拥着被微笑。要是日子能天天如此,该多好!可,这般期望,注定是梦。无他,寒假到了,意味着凌娇的麻烦也来了。她不想回孤儿院。回孤儿院固然有吃有住,但孤儿院很多事务需要由稍大的孤儿承担,这样凌娇压根挤不出时间来挣钱,而且县上能找的活儿也少。
但凌娇必须要挣钱,她要交学费,还要准备生活费呢。可是不回孤儿院,吃住又是个很大的问题。到哪里去找个便宜又安全的地方住呢?自两个月前那次夜遇混混后,凌娇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了,开始将安全与挣钱提高到同等重要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