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偷偷抬眼打量叶荀的凌娇仿佛被人施了法一般,乖乖走近叶荀,然后在他面前一米处站定,傻傻地看着他。这一次,屋里光线足够好,足够她看清“恩人”的长相。平头,头发根根直立,直冲天空,无比精神。与他的表情很是不协调。他的表情,说不出什么怪异,就是觉得太冷、太生硬,好似套了一个面具。
双目狭长,双眼微眯,眼眸中如冰如霜,一丝温度也无,眸子深如点漆,目中却冷漠无物,好似一切都不看在眼里;鼻梁高耸、翘直,好似珠峰,陡峭、挺立;嘴唇紧紧抿住,嘴角微拱起,给他又添几分严肃。一张脸看起来板正、刚直。也许三十多,也许二十多……
最出彩的,还是那双眼,她想。瞧,虽然微眯,但一点也掩不住那双眸子的光华:点点亮光闪烁,犹如黑夜中的星星,点亮了一方时空;眼眸中黑暗的地方,好像夜空中的阴影,或浓或淡,晕染成一片,衬着那抹亮色,折射出幽幽的光,神秘、迷幻,诱人无法自拔地沉溺其中。
凌娇的眼前出现一系列画面:偎在女人胸前酣睡的稚婴;蹒跚学步、纯真带笑的婴孩;满脸鼻涕、口水横流的鸡窝小女孩;面对夸奖,豁牙的傻笑样;悍不畏死朝三五个小孩挥拳舞腿只为护住一个馒头的凶悍状;盯着他人手中的零食,捂着肚子、贪婪吞咽口水的可怜样;还有纤细少女或拘谨瑟缩、或文静乖巧、或掩被偷泣、或笑颜如花……诸多画面飞一般在面前闪过,悄无声息。只是那婴孩、小女孩是谁,那少女又是谁,怎么看着有些面熟?那打架抢馒头,好似也有些熟悉……
后面的就更熟悉了,那拿着大红录取通知书、满脸暖意恍若能融化南极之冰的女孩不是自己么?那被混混追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不也是自己么?原来是自己……呀,眼前是什么?冰冷犀利的一道亮光,直射入双眸,随后脑中一片空白。
凌娇傻傻地与之对视,不知年月。如果她此刻清醒,她一定会惊吓而死:因为眼前的男人的目光,完全是兽的眼神,森冷,无情,内中隐着噬血的精光。
不知过了多久,凌娇总算找回了自己的意识,茫然睁眼,啊,房子怎么在摇晃?努力看着眼前的一切:桌椅、沙发、盆景……清晰在目,但又好像笼了一层纱,迷蒙、虚幻。凌娇一时有些弄不清身在何处。
“喝点水吧!”陌生的声音冲散了她的混乱思绪,接着一只修长的手端着杯伸过来,刻意地触碰了下凌娇的手指。迷糊的凌娇完全没有觉察到对方肢体瞬间的僵硬,只觉得温热的气息自指尖传来,让她稍微清醒了些。这才发现自己瘫坐在地上,她睁着一双迷蒙大眼,茫然而又憨傻地问:“我怎么了?”
“饿过了。”清清冷冷的回答让凌娇有些莫名其妙。可好像为了证明这个答案,对方话音刚落,凌娇的肚子就咕咕叫了几下,胃也凑热闹般绞起来。她蓦地烧红了脸。为了掩饰尴尬,凌娇伸手接过杯子喝水,却发现胳膊不听使唤,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微仰头喝水,发觉脖子僵硬,四肢发麻,仍有些迟钝,不过总算能动了。
挣扎了好几下,才勉力站起来。看来真是饿狠了!
良久,恢复了两分力气,脑袋晕晕沉沉、还不时刺痛的她,浑然未觉自己浑身汗淋淋的。
“别拖地了,去杂物间的橱柜里找找,应该有一打蓝绒条纹的毛巾,拿来把地板擦干,然后回去。”耳畔传来吩咐,凌娇目中茫然未失、嘴里却已经木偶似的“嗯”了一声,开始收拾。几分钟后,凌娇终于活动自如,并且很快发现恩人看上去不高兴,好像还有些疲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一点也不想关心,只想赶紧逃离这个让她本能觉得害怕的地方。于是她拖着疲惫的身躯,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然后飞也似的打开门。
叶荀的确有些疲惫。要在不损伤对方的前提下提取并阅读她的记忆,相当的耗费精力。好在,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这是不是证明自己某方面又有长进了?而且,读完她的记忆,发现她的确是个普通的孤儿……她的生活中也丝毫没有与自己相关联之处,看来前几天的相遇真的只是个巧合。这么一想,紧抿的嘴角放松了些许,脸也绷得不那么紧了。转瞬疑惑又涌上来,让他陷入沉思:为什么肢体接触会有不适、为什么她身上会传来熟悉感?
换鞋的档口,门铃响了。凌娇似受惊的小兔,蹦的后退几步。门铃再次响起,凌娇才缓缓直起腰,敛去眸中异色,打开门。一看是穿着工作服的外卖小哥,朝自己露齿一笑,递上食盒:“您订的外卖。”
阳光般的笑容让凌娇紧绷的心神倏地放松了几分,有种重回人世的激动感。食盒散发着食物诱人的香味,挑逗、勾引着凌娇的胃,让凌娇完完全全地活了过来。她止不住的吞了两下口水,强压下兴奋至极的唾沫,接过食盒转身轻轻放在餐桌上,回头扫了一眼恩人,忽然张嘴道:“那个,叔叔,以后不用再打电话,我会——”“准时来”几个字被一道寒音打断:“电话?”没头没脑的反问。被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打断思索已有不快,这档口再听到“叔叔”二字别提多恼火了!疑惑未解又添麻烦,叶荀的心情能有多好?
恩人的眼光看起来温和,脸上也没有特别的表情,但凌娇就是觉得恩人生气了,整个人似乎散发着寒气,像要把人冰冻一般。凌娇一颤,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明白了,并且意识到自己今天搞了个乌龙。唉,误会要人命啊,她迅速转身出门,一路上再次不遗余力地批判那个打电话不留名的****百次。唉,都怪自己贪吃出洋相啊,要不是出门时被外卖香味刺激,自己怎么会说那一通话、从而表错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