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长贵家的大黄牛平时都很乖的。刚睡下的黑娃在屋子里听到这种情况,心想,大概是白天在山上,大黄牛也受到了恐怖的黑烟柱子而受到了惊吓,此刻发疯了吧。
接着他听到父亲骂骂咧咧地从厅房里出去,把大黄牛拉出院子,重新往牛圈里圈好了,
而石长贵把大黄牛重新圈好,回到厅房里,就大声地和李玉梅讲起了话。然而,隔墙有耳,黑娃却是将这些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要知道,黑娃睡觉的阁房和石长贵夫妇睡觉的厅房只有一墙之隔,所以,当父母大声说话时,他是能听得到。
石长贵的大概意思是:他对今天来的那老王先生和小王先生的手段本事信不过,反正看他们神神叨叨在那儿做法,有模有样的,但自己什么也看不到,总觉得被那王跛子父子给糊弄了,
这样不行,为了保险起见,明天他要去学校后要用村小学的办公电话给远在省城的朱玉堂先生打个电话,让他亲自来一趟瞧瞧。(一九九年,西北农村很多家庭都是没有私人电话的,手机的前身,‘大哥大’也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还是公用电话厅的辉煌期呢)
父母说话声音变小了,石元心也听不清了,于是渐渐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突然院子里传有人在喊黑娃。
“黑娃你快出来,到院子来。黑娃,你快出来,到院子里来。”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但黑娃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在叫他。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催促着石元心,让得他起床,向院子里走去。
一来到院子里,黑娃就赫然一惊。只见院子里月亮明晃晃的,而他们家的大黄牛站在院子里。
它瞪着大眼睛望着石元心。
“黑小孩,你还认得老身吗?咯咯咯咯咯。现在,我寻到你们家里来了。”大黄牛看到石元心,竟然巨大牛嘴一张一合,发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来。不,是个夜枭般刺耳的老太婆的声音,正是那白日小山坳中所见到的咕噜婆发出的声音。
大黄牛突然“哞”地叫了一声,呼,竟然从牛的嘴巴里吐出了一口黑色的阴风,阴风强劲地打在地上,化成了一个小脚老太婆。
吐出这小脚老太婆之后,大黄牛就像死了一样,趴在了地上,再也不起来,
而黑娃赫然发现那个从牛嘴里跳出来的小脚老太婆,尖嘴猴腮,穿着一身古装,襟飘带舞,头上却挂满着金银首饰,被月光一照,金光灿灿放光芒,活脱脱一副蒙古族的打扮,带着一股阴森之凤。
这小脚老太婆此刻就站在大黄牛旁边。
就算是石元心是傻子,也应该明白过来,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小脚老太婆就是那毛鬼神咕噜婆的真身,白天因为烈日炎炎,所以她躲在黑烟柱子之中,现在是晚上,自然是有恃无恐了。
虽然,下午父亲石长贵带着王跛子父子上山拾掇过,但显然,王跛子父子只是糊弄了一番,他们下午上山根本就没找到咕噜婆,也根本不可能找到,因为咕噜婆显然是将大黄牛夺舍之后,跟着来到了家里。
一想到这个事实,黑娃心中陡然一阵害怕,就想转身跑回到睡觉的阁房中去,可是这时,他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咯咯咯,我们又见面了。石长贵,李玉梅,你们不要怪老身,要怪就去怪那已死掉的石奎那个老混球吧。咯咯咯。”尖嘴猴腮的咕噜婆蠕动这嘴巴道。
诡异的气息,幽幽弥漫了整个院子,就连月光都变得迷离了起来。
“咕噜婆这是在对谁说话?”心中一惊,黑娃连忙回头一看,却发现,不知何时,石长贵和李玉梅就也站在他的身后,独独不见姐姐石香荷
“咕噜婆,你这个毛鬼神。到底想干什么。说来?”
石长贵大声喝问道。
“长贵儿。咯咯咯,我们也算老熟人。”咕噜婆冷声叫了一声,“你这小狗辈,见了老身不恭敬一点儿。难道你们吃黄粮的,嘴巴都是这么硬?”
“咕噜婆,你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们家。是的。我石长贵承认曾经我家砸过你的庙宇牌位,但那是我爸干的,现在我爸他老人家都已去世多年了。再说了,那时候砸你的庙宇,是当时的大气候,你不能把什么都怪罪到我爸头上。你还要跑来害我们家?你要害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难道你真要让我们家家破人亡才肯罢休吗?”石长贵岔岔不平地道,作为****年间的高中生,石长贵是有着读书人的气节的。
“说得好。咯咯咯咯咯。长贵儿,你说得好。可是老身这次前来也没说要害你们家呀?咯咯咯咯咯。”
咕噜婆阴气森森地道。
“那你想要什么。吃的,喝的,花的。年年烧香供奉。尽管说来,我石长贵保证送到。”
虽然是个老师,但看起来和农民没什么两样的石长贵大声道。
“哈哈,老身修行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太需要香火供奉了。”咕噜婆发出了笑声:“我想跟你们要一个人。”
“啥?要人?”
石长贵和黑娃都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李玉梅了,他们都想了十几年前李玉梅被眼前这咕噜婆严重附身的事儿来。
然而,那小脚老太婆却阴阳怪气地道:“别看了,我要的不是她?”
“啊!”
黑娃一听,一种奇怪的预感便是袭上心头,他情不自禁地望了姐姐石香荷睡觉的阁房一眼,然而,几乎同时,那咕噜婆却也将一只手指向那个阁房道:“我要的就是香荷姑娘,当年我还抱过她呢,那时我就忒喜欢她了,今儿个,她长大了,老身要带她走。”
“不要。求您呢,我给你跪下了,你要害就把我害死吧,千万不要害死我的香荷。她冬天就要出嫁了。”李玉梅哭喊着,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谁说我要弄死香荷姑娘了,老身是要带她走。带她回我娘家去,做我的人体炉鼎。咯咯咯咯咯。”
咕噜婆道。
“不要带她走,求您呢。我给您磕头呢。我家闺女冬天就要出嫁了。”李玉梅哭喊着,就趴在地上,磕起了头来。
然而,那咕噜婆岂会搭理她这个,只见那个小脚老太婆只是一个跳跃,就跳过了那头大黄牛的尸体,然后,继续以一跳一跳的诡异行进方式,向着石香荷睡觉的阁房去了。
“站住。你给我站住。”石长贵喊着。
“***。我弄死你。”黑娃见状,心里如同猫爪在乱抓一般,大骂了起来,
他想要冲过去拦住咕噜婆,可是双脚却怎么也动不了,就是中了定身术一般。而石长贵和李玉梅也是无法动弹的,要不然,他们也是一定会冲上去拦住咕噜婆的。
无可奈何,他们就眼睁睁看着咕噜婆来到那阁房门前,蹦一跳,直接穿透门板进去了。
“咕噜婆,你个驴日的东西,你不要害我女儿。我饶不了你的。”石长贵喊。
黑娃也急切的喊:“姐姐快跑。”
“求您了,咕噜婆。求您呢。”这是李玉梅的声音。
……
在那咕噜婆进入了石香荷的房间之后,院子里只剩下这一家三口的狂喊之声,然而,这时,他们三个却是不知道,在石长贵和李玉梅夫妇睡觉的厅房炕上躺着两个人,那两个人赫然也就是石长贵和李玉梅,而在黑娃睡觉的阁房炕上,也躺着一个人,不是他石元心还会是谁?
这是怎么回事?这一家三口怎么会既在院子里,又在炕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