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深的暗境里,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其上是寂寥的虚空,其下是无底的幽冥。在小道上,无数的灵魂在徘徊中前行,乌恩奇也夹在其间,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已经不知走了多久,乌恩奇早已饥疲交加,而道路却仍旧望不见尽头。
乌恩奇拍了拍走在他前面的灵魂,急躁的说:“喂,老兄,你能不能快一点?或者你往边上挪一挪,让我先走。”
那灵魂慢悠悠的转过身,温吞吞地说:“你着什么急,黄泉路上你也抢道,你不慢慢的走,赶着去鬼门关寻死吗?”
“黄泉路!鬼门关!”乌恩奇大叫道。
黄泉路上本来寂静无声,乌恩奇这一声喊,前前后后所有的灵魂都将目光投到了乌恩奇的身上。他们亲眼看见乌恩奇横冲直撞的插进他们的队伍,本以为这样就算了,他居然不思悔改,还要往前挤。
“这小子加塞,还抢道,太可恶了!”站在乌恩奇背后的一个灵魂说。
“没礼貌,人心不古啊。”另一个灵魂一声长叹。
所有的灵魂全都投来鄙视的眼光,对着乌恩奇品头论足。
在一阵指责声中,乌恩奇终于缓过神来,暗想:“乖乖不得了,我怎么跑到黄泉路上了?黄泉路上的死鬼之间还也相互排挤和鄙薄。算了,大爷我不陪你们了。”
想到这里,乌恩奇纵身跳出羊肠小道,如从无底的幽冥里坠下,四仰八叉的摔在船屋的木床上。木床上的乌恩奇睁开了眼睛,这是他的船舱,船舱里点着暖炉,他躺在床上,腹中无比的饥饿。乌恩奇抬了抬手,他的手一动也没有动,他又抬了抬腿,腿也没有动,乌恩奇侧了侧头,头也不能动。
乌恩奇的心坠入了冰湖。
乌恩奇以余光扫视船舱,在船舱的窗口处坐着一名夜族的女孩,她正在一心一意的摆塔罗牌。乌恩奇眯起眼睛看向她的脸,她的脸很清秀,虽然年纪相仿但她不是安妮,更不是披着麻袋片的小贼,她是一名陌生的夜族女孩子。
乌恩奇清了清嗓子,艰难地说:“我的姐妹,请你给我一杯水。”
那女孩只是专心的摆着塔罗牌,完全没有听见乌恩奇的话。乌恩奇又叫了几声,她还是全无反应。
乌恩奇暗想,她是个聋子吗?我可真倒霉。
乌恩奇向心底呼唤:“辛巴达,你怎么样了?”
幽灵辛巴达从乌恩奇的胸前飘了出来,他看起来毫发无损。
乌恩奇略感安心,嘶声问:“我昏倒多少天了?”
辛巴达说:“你躺在这里五天了,三天以前才恢复呼吸,你能活过来真是万幸。”
乌恩奇说:“先不说幸不幸了,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躺在这里?”
辛巴达回答道:“你中了灵将伊尔汗的‘死亡一指’,可是你却没死,只是生机断绝。”
“死亡一指”是一种可怕的法术,它不作用于对手,而作用于对手的机能。以乌恩奇来说,他叫乌恩奇,但他并不是一个单一的生命,而是许许多多的不能独存的小生命的集合。“死亡一指”便作用于那些小生命,强令它们停止机能。那些小生命都罢工了,名叫乌恩奇的人类自然就死掉了。
乌恩奇自夸道:“连死亡一指都杀我不死,可见我的命运之丝坚硬无比。其实我根本死不了,魔母在我身上下了好多功夫,怎么会让我轻易就死?”
“少吹牛了!”辛巴达不屑道:“幸亏穆萨族主来的及时,若不是他抛下温泉谷里的船队,亲自驾着那些家伙们留下来的飞空舰把你送到蓝龙海迪亚那里,求他给你医治,你早就死透了。你连第三灵将的一个指头都经不起,可见跟着你混没什么前途。”
乌恩奇装傻的憨笑了好一会儿,又欠了一桩救命的恩情,他觉得背后无比的痒。
乌恩奇开口道:“好兄弟,我都成残疾了,你就留点口德。你帮我挠挠后背,太痒痒了。”
辛巴达气哼哼的说:“你让我用八面铁剑给你挠吗?你刚醒就皮痒,想放点儿血?”
乌恩奇说:“你帮我叫叫那个丫头,让她照顾照顾我,我都要饿死了,渴死了,痒死了。”
辛巴达依言飘到那女孩的面前,对她一顿大呼小叫,那女孩子仍然在专心致志的摆着塔罗牌,对辛巴达全然不做理睬。
辛巴达操纵着八面铁剑的剑柄撞了她的腰,那女孩才缓过神来。
“长老,您醒了。”塔罗牌女孩又惊又喜。
乌恩奇说:“还好没死,你帮帮我,我动不了。”
塔罗牌女孩飞快的答应了,她是一位通灵的织命师,照顾起人来也很通灵。她把大勺的土豆塞进乌恩奇的嘴里,差点把乌恩奇噎死;把滚烫的水倒进乌恩奇的嘴里,差点把乌恩奇烫死;她用锋利的指甲抓了乌恩奇的背,差点把乌恩奇痛死。
辛巴达实在看不下去了,飘出船舱喊来了穆萨。穆萨知道乌恩奇醒了,惊喜万分,他听罢辛巴达描述的惨况,立刻赶过来劈面把塔罗牌女孩一顿训斥,将她赶了出去。
“乌恩奇,非常抱歉,我太疏忽了。”穆萨难过的说。
乌恩奇也很难过,因为他成了累赘。乌恩奇问了部族的情况,穆萨说一切都很好,温泉谷的土豆都收回来了,他的地位也稳固了,只有乌恩奇的病体才最让他担忧。
“我的身体不能找牧师医治。”乌恩奇说:“你请海老大替我续命是唯一正确的做法。幸好如此,我才能缓过来。海老大不会轻易帮忙,他是不是又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了?”
穆萨说:“你不用管那么多,安心养病就是了。我们夜族的女孩子野惯了,不会照顾人,我让博舍尔去市民区为你雇一名风魔女仆。有个贴心的女仆照看你,我才放心。”
穆萨的话简直说到乌恩奇的心里去了。
隔一天的下午,博舍尔就用轮椅推着乌恩奇,乘黑舟来到了欲望之扉的市民区——西六区。
西六区清一色以大理石铺地,宽阔的街道上一尘不染,常青的乔木、盛放的花朵和五彩缤纷的不灭明炎将整个街区点缀得像是一座巨大的花园。在花园般的西六区里,到处都是精美的雕塑和音乐喷泉,每一处街角都有舞女和吟游诗人在表演,更有在此作画的艺术家和流连忘返的旅人。
来到西六区,乌恩奇的心也被陶醉了,几乎要忘却了自己是个瘫痪的异族。然而乌恩奇并不可能长久停留在西六区,因为他没有在市民区居住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