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恩奇的心里传出了一个声音:“异端,你自称先知,却一点慧根都没有!不在魔界,不在人间,一定是在极乐净土,不为众生所知,所以只有死者才知道。”
一个黯淡光影从乌恩奇的胸前飘出来,他的背后生着金红色的膜翼,额头嵌着一块橙色的菱石。他曾经就是在惊澜港用灵术“破灭晶棺”暗算了乌恩奇的那个妖灵少年,他与乌恩奇三魂同步,七魄相连,乌恩奇没有死,他自然也没去成极乐净土,他的魂魄在身体破碎后没有弥散,而是被八面铁剑吸了进去,寄居在乌恩奇黑暗所在里,成了一只魂魄齐全的幽灵。
如今,乌恩奇与这只幽灵已经共生了四十多天,彼此早就熟悉了。
乌恩奇看了看飘出来的幽灵,反问道:“辛巴达,你终于肯跟主动跟我说话了?怎么,今天魔阳从东面出来了?”
幽灵辛巴达带着一脸的怨恨盯着乌恩奇,他很讨厌乌恩奇,那个家伙要是肯死,他就已经去了极乐净土了。
辛巴达吸了吸鼻子,带着一脸的茫然望着庞大的魔都。片刻后,他收回了目光,恨恨的说:“异端,上午跟你说话的两个姐姐,她们也是魔族吗?”
乌恩奇笑道:“你这好色的小子,那是一个姐姐和一个假姐姐,她们当然是魔族。”
幽灵辛巴达许久也没有说话,乌恩奇失去了耐心,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辛巴达才握紧了拳头,低声说:“异端,我看了你给我的《诸界遗典》,我绝不会背叛天翼龙,但我一定要杀死山中老妖。”
幽灵辛巴达说完这句话,就再一次藏进乌恩奇的心里,虽然看不见,但乌恩奇却感受得到,他正在黑暗所在里放声大哭。
乌恩奇同情的叹息了一声。一阵微风从乌恩奇的身边经过,穿着白纱裙的风魔雅娜伊从风中跳出来,两手将裙摆轻轻提起,两膝微曲,向着乌恩奇礼貌的一拜。
乌恩奇吓了一跳,转身欲逃,可是雅娜伊已经紧紧的搂住了他的手臂。
雅娜伊嘟着嘴说:“你逃什么?一个人唉声叹气的,像个老头子,大姐姐我就那么可怕吗?”
乌恩奇当然害怕,连忙说:“你不会是又看上我的血了吧?我要去矗云山,没空儿给你当血奴。”
雅娜伊笑吟吟的说:“你要怎么去矗云山呀?星鲸宝宝游得太慢了,你若是想回去送信,等它驮着你游回去,黄花菜都凉了。大姐姐我是不是很贴心呢,我可以帮你跑一趟。”
乌恩奇想了想,雅娜伊说得确实有道理,星鲸本来就不以速度见长,星鲸宝宝游得就更慢了,若是乘着它逆白河而上游回到矗云山,估计已经猴年马月了。雅娜伊就快得多,凭借她的风中行走,一去一回顶多十几天的功夫。
雇佣风魔自然要有代价,乌恩奇咬了咬牙,只好再一次跟雅娜伊签订了“血脉共享灵契”。一刻钟以后,乌恩奇失去了大半的血液,雅娜伊则变得神采奕奕。
雅娜伊用手拢了拢被微风吹散的长发,笑嘻嘻的说:“还是你的血里圣力充沛,比原来更好了。不像穆萨,他的血里圣力只有那么一点点,弄得我也昏昏欲睡。”
乌恩奇一阵头晕,看起来血奴的命运他是摆脱不了。
乌恩奇和雅娜伊手拉着手一起散步,血脉相连的时候,他们自动自觉的就会变得十分亲密。
雅娜伊问:“刚才跟你说话的幽灵,他是妖灵?”
乌恩奇屏蔽了黑暗所在对外界的感知,回答道:“他是妖灵,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的出身不是贱民就是奴隶,他从小就被训练要成为刺客,那种残酷的训练可谓生不如死,所以他对死亡毫不畏缩。”
雅娜伊说:“残酷的训练算什么?难道对回风谷对我们风魔女仆的训练就轻松了?”
乌恩奇道:“那不一样,你们从回风谷出来,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他们却只能去赴死,他们出山之前,山中老妖会给他们灌下幻药,然后把他们送到一处封闭的园林里。在那处园林里,有许多美丽的花,有美食和美酒,都是他们从未享用过的东西,还有许多漂亮的女孩子,她们会温柔的待他们,满足他们的任何要求。”
雅娜伊笑嘻嘻的问:“都有什么要求?让我猜猜……”
乌恩奇说:“你不用猜了,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们只有十五岁,那大概是他们一生中第一次见到女孩子,所以他们完全会听她们摆布。大约几天以后,他们就会再次受骗,喝下有幻药的酒,然后被送回训练营。那时,山中老妖会告诉他们,他们去的地方是极乐净土,只有为天翼龙而死,死后才会在极乐净土里得到永生。随后他们就会被分配刺杀任务,与敌皆亡,就成了他们的梦想。”
雅娜伊捧着胸口说:“那也太悲惨了,我好像杀过六个妖灵刺客,他们对伯特兰·卡芬男爵出手极狠,对我确实手下留情了。难道因为我是女孩子?他们喜欢我,所以宁愿死在我的琉璃剑下。”
乌恩奇说:“应该是这么回事儿,你别让辛巴达知道你杀死过妖灵刺客,他会伤心。他魂魄还齐全,不是彻底变成了幽灵,若是有可能,也许辛巴达还能活过来。”
雅娜伊说:“我相信,圣灵妈妈可以赐给他生命,如果他愿意皈依我们圣族。”
乌恩奇两眼发直,他亲眼看到过雾海中的万岛千岛,千山万山,见识过那里的枝繁叶茂的绿水青山和鸟兽云集的勃勃生机。乌恩奇很难相信,把魔族阻隔在雾海之外,将他们困在令人绝望的庞大幻境里的魔母希罗,会对魔族抱有有什么善意。
然而,人类信奉的祖灵太一,魔族信奉的圣灵母亲,妖灵信奉的天翼龙,其实都是同一个可怕的存在。她贪婪又懒惰,诡诈又邪恶,好奇又残忍,她一脸坏笑表情,仿佛又出现在乌恩奇的面前,她看上去是如此之坏,又是如此之纯真,因为她的坏出于本质,她就是恶根。
乌恩奇揉了揉眼睛,披着麻袋片的小贼就蹲在他身前,比划着两只沾满了泥巴的脏手,歪着脑袋看着他。
麻袋小贼坏笑着说:“大哥哥,你想我了吗?天天在念着我。”
空中响起了一声炸雷,乌恩奇被吓得差一点儿一个跟头趴在地上,虽然麻袋小贼已经坏透了,但她确实是人类的图腾。被图腾称为大哥哥,乌恩奇是要被雷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