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来迟的侍卫们已经赶到了,然而脑筋不灵活的珠兰图娅还在发愣。乌恩奇在心里骂了一万句,他从地上抓起一把血抹在脸上,强行按倒了面前的女孩子,作势要撕扯她的衣裳。
侍卫们先是听到了巴图的呼叫声,接着又听闻珠兰图娅的哭声,他们持着明晃晃的刀剑冲进玉衡世子的书房里,却看见一个赤身的独臂少年正在光天化日之下欺凌玉衡世子的贴身婢女。那婢女哭叫挣扎,却不敢反抗,而长史大人已经昏倒在血泊里了。
那少年一丝不挂的背对着众人,却仿佛他的这个样子,做的这种事情,天经地义一般。
少年喝道:“我诅咒已经除,要行房事。你们来干什么?把门关上,都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世子府里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新来的,没见过世子,也没听过他的声音,所以他们没敢上前,但也没有退出去。
乌恩奇咬了咬牙,深恨自己没有像那名蹩脚的刺客一样及时逃跑,如今他是生是死全都要看这个婢女够不够聪明了。乌恩奇挥手在珠兰图娅的脸上轻拍了一下,冲她挤眉弄眼。
珠兰图娅本来就心乱如麻,她被乌恩奇强行按倒,更是不知所措。
乌恩奇刚一放送对她的控制,出于女性的本能,珠兰图娅尖声叫道:“魔鬼!畜生!放开我!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乌恩奇心想:我完了,乱刃分尸就是我的下场。我生得不是时候,死后被当作淫贼,人生如此,哀莫大焉!
就在乌恩奇万念俱灰的时候,倒在地上的巴图咳嗽了一声,慢慢悠悠的抬起头,他冲着侍卫们挥了挥手,他是玉衡世子府的长史。在世子府里长史最大,侍卫们见长史巴图下了命令,于是全都退得一干二净。
侍卫们都走了,小书房里只剩下了乌恩奇、巴图和珠兰图娅。珠兰图娅仍在哭,乌恩奇恨不得扑过去把她掐死,不过这会儿她的哭声也是一种掩护。
乌恩奇向着巴图拱手道:“多谢你刚才临危相救。我和她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巴图压低了声音说:“我听到了。玉衡世子死了,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请您跟我说清楚,玉衡世子死了……我这个长史……满门抄斩。可怜我家里上有父母,下有妻儿……”
乌恩奇闻言一阵错愕,他以为巴图理解错了,玉衡世子被珠兰图娅扔进化尸井的时候,巴图还不是世子府的长史,所以即使玉衡世子阿莱夫死了,巴图也没什么责任。
乌恩奇想了想,直言道:“巴图先生,你大概弄错了。阿莱夫被杀在前,你出任长史在后。纵使事情败露了,你也不会被满门抄斩。至于具体的事情,我不清楚,你问问珠兰小姐吧,真相只有她才知道。”
长史巴图看了乌恩奇一眼,摇头道:“您有所不知,尊王爱民却不爱吏,王妃最愿意迁怒于人。如今他们的儿子死了,可我的儿子还活着,他们一定会杀了我全家泄愤,哪还有什么公道不公道!”
巴图又看了看瑟缩在墙角里的珠兰图娅,叹气道:“珠兰姑娘,你可把我害苦了,我看你质朴文静,不像是恶人,想不到我的一家老小都会因你而死。”
珠兰图娅哭着将“对不起”三个字说了十几遍,又将她给阿莱夫下毒的过程原原本本的描述出来。
事情的真相是:那位如假包换的玉衡世子对珠兰图娅动辄施暴,令她苦不堪言,所以她准备了一瓶毒药藏在身边,打算熬不下去了就一死了之。在乌恩奇离开栖霞岭的那一天,珠兰图娅不小心将茶水弄到了开阳郡主的画像上,玉衡世子大发雷霆,命人把她打得死去活来,又逼着她在暖阁外面跪了一夜,要在天明的时候把她绞死,扔进化尸井。
半夜的时候,珠兰图娅本想服毒自尽,她把毒药攥在手里,正要吃下去的时候。玉衡世子在暖阁里喊口渴,轮值的婢女睡熟了,没听见。珠兰图娅便端着参汤喂给玉衡世子喝,同时跪下向他哀求讨饶。但是玉衡世子不肯罢休,一定要处死她。珠兰图娅极恨之下,便把毒药倒进了玉衡世子的参汤里……
舟人本是人类征远军的后裔,舟人不看重忠、孝、仁,唯独重义。在乌恩奇看来,珠兰图娅弑主不义,所以乌恩奇从心里瞧不起她。但是“义”跟“忠”不一样,“义”是双向的情分,珠兰图娅杀了阿莱夫肯定是不忠,但却并非不义。
乌恩奇望天道:“魔界的世道真是坏透了,我以前也错怪了你。你是个可怜的女孩子,阿莱夫他自寻死路,死了活该,我们三个却不该给他当陪葬。不如趁着玉衡世家尚未察觉,我们即刻就逃出玉衡峰,另谋生路。”
珠兰图娅点头,若是能逃得脱,她早就想逃了。
巴图却反对道:“你们可以走,我不能走,我只求你们带走我的家人,把我的儿子抚养成人。我要留下来,一则我可以为你们作掩护,拖延时间;二则陛下把儿子交给我,是他对我的信任,我巴图无能救不了已死的世子殿下,但我却不能背信弃义,辜负了玉衡王对我的信任。”
“啊!?”乌恩奇差一点把嘴撇到天上去。
有一种人叫愚忠,巴图不是愚忠,因为愚忠之人不明是非。巴图是愚义,他明白是非,但却不明白进退。他明白是非,所以放了乌恩奇和珠兰图娅一条生路;他不明白进退,所以在取舍之间,给自己选了一条死路。
乌恩奇苦劝了巴图一回,但愚义之人,完全不为言辞所动。被他一感染,傻乎乎的珠兰图娅也不想走了,说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她要主动认罪,还乌恩奇和巴图一个清白。若是清白有用,他们三个又何至于此?
乌恩奇想了想,叹道:“天下虽大,义士难求。我若背义逃生,把你们两个扔在这里,我日后恐怕没法抬起头堂堂正正的做人。罢了,我就留下,与你们同生共死。”
听了乌恩奇的话,珠兰图娅和巴图全都愣住了。
珠兰图娅小声嘟囔道:“你说……‘没法抬起头做人’,你不是掌管公平和正义的无面者吗?你是原魔,是魔神,当然不是人。”
乌恩奇大吃一惊,他快步走到镜前,镜中的少年目光澄澈,宛若流华,却没有脸孔。然而更让乌恩奇吃惊的是,在他的头上竟然浮现出了一环若隐若现的光晕,一环光晕意味着一重神格。虽然只是一重神格,但有了神格,就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