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中人的表情没有变化,他身旁的一个白袍人却迅速的吞下了什么,随后发出了怒吼,从车厢中扑了出去。另一个白袍人改抱为举,将大瓮摆了头顶。霍云帆抬手一剑,精准的指在了白袍人的喉口,使他不敢寸进。然而白袍人却不顾喉咙被洞穿的风险,直直的向前迈进。“噗呲”,白袍人的喉咙被刺穿了,但他的手臂却牢牢的攥住了霍云帆的剑。而霍云帆不愧为一代宗师,兵器被擒也不慌不忙,只见他手腕轻微的抖动,手中的软剑一晃,便切下了白袍人的手指。在他收剑之前,体内内气催发出烟雨春湖剑气或是要称作无形劫气,顺着白袍人的喉口灌入体内,想要彻底灭杀这个疯子。白袍人却丝毫没受影响,用完好的手臂捣出一拳,被霍云帆转身避开。
瓮中人仿佛胜券在握,有些得意的开口解释道。“霍云帆,这是我为了克制你们这些内气武者所托人研制的秘药,服用者虽不会刀枪不入,但血肉中会涌出寿元转化的元气,能抵御内气入体的侵蚀。在燃尽寿元之前还能精力不绝。再加上这白袍铁卫被我施了控心蛊,力大无穷且不惧受伤。你虽然内气修为深厚却不修外功亦不是先天神力,拿什么与我的铁卫相抗呢?”
霍云帆下一刻就回答了瓮中人,他手中的软剑一抖,竟像是生了骨头一般,变的笔直,接着就是电光火石般的划出四剑。那白袍人的膝上肩膀霎时爆出了四道细小的血花,他的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纵使他力大无穷也要受到人体的限制,斩断了四肢的大筋便不能在动弹了。”
“你。。”瓮中人刚一发声便沉默了,他仿佛忽然醒悟到了武力上的巨大差距,让另一个白跑人停止了活动。
“我不想再说第二次,告诉我实情,然后我会给你一个痛快。”霍云帆将软剑抬起,像刚刚那样指向了瓮中人的眉心。“我只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时间一到,我就不留什么情面了。你没时间服下秘药,也没力气自我了断,看你的模样应该也知道这烟雨春湖的厉害。十二道剑气灌入体内,你即使全身经脉断绝也能感受到那侵蚀的痛苦。至于你的傀儡,就不用上来丢人现眼了。同样是内气十层的高手,服药之后我必然立马掉头就走,但是这些连武功都施展不出的一般人,连伤都伤不到我。”说完,霍云帆从怀里掏出一只线香,摆在了车前。
“可以。”瓮中人五官缺失的脸上看不出具体的神态。“那无常剑弑杀大顺太祖,当今皇上不仅知情还是默许的,至于原因,他可不想有一个比自己活的还久的父皇。好处不是给无常剑的,而是给他那号称弟子,实为儿子的箫丰年准备的,是大顺皇室祖传的秘籍,化龙诀的腾龙篇。原来是想等箫丰年自己摸索到内气巅峰的时候再给他秘籍的,只可惜箫丰年久久练不成内气十层,难以知道他父亲的一片苦心。”
“你的时间不多了。”霍云帆威胁道,他隐约猜到了瓮中人的手段。秘书房此行在军驰道每一段都设有站点,这机关马车没有按时抵达站点便会有大批骑兵过来搜寻。他原先设想的站点是一日一程的驿站,但看刚刚瓮中人拖延时间的手段,大致每间隔一两个时辰便会有一个站点,看来是他低估了这军驰道的重要程度了,也低估了大顺朝的国力。只要拖到骑兵感到,有三十骑他就难以逃脱了,最好的结局也是拉着瓮中人同归于尽。他死了没有关系,就怕放过了幕后主使。令他不能安息。
像是他威胁的手段起了作用,瓮中人加快了一点语速。“我就直接了当的说了吧。虽然杀大顺太祖有当今圣上的图谋在里面,更是他要找机会整顿武林的借口,但是那无常剑做的太好了,好的令人害怕。圣上原以为那保护太祖的六百亲卫会成为刺杀的难关,故意泄露了巡逻的时间,还安排了玩忽职守的军官。无常剑大概想向他炫耀武力吧,竟然直直的冲了进去,留下了六百人中取皇帝首级无人能伤的传说。因此,当今圣上登基之后,第二件事情就是下令要秘书房杀了无常剑,以及其他先天宗师,并严密监视所有有望先天的高手。于是他们就找了我,当今世上最恨他的人来出主意。我知道他们父子一样的无情无义,一样的心狠手辣。于是,我们许给箫丰年爵位和他爹还没给他的腾龙秘籍。让他动手处理逆贼,武林门主祝铁心。那无常剑也不疑他,还是将箫丰年当成了小时候那个言听计从的乖孩子。“
“那箫丰年怎么没死?他内气九层的功力在先天手下撑不住一息。”
“这是最有趣的地方了。在无常剑闭关调息走火入魔之时,他的儿子又是迷烟又是下毒的,还派人在金鳞山庄里刺杀他。无常剑却没有怀疑,知道最后被一刀捅进了心窝才还了一掌。也不知是真是假,他死之前,不是气他儿子背叛了他,而是担心混杂着赤灵真气的无形劫气会让他的儿子有多痛苦。他死前可能真的是个大侠,还在给杀他的箫丰年疗伤。”瓮中人的嘴角微挑,笑的很狰狞。仿佛这父子相残的惨剧令他十分开心。
”都说完了?我果然不该听你的故事。但我起码知道我该去做什么了,原来当今武林的种种都是皇帝下令。再这样下去,后世就没有江湖了,也不可能有真正的大侠出现吧,这世上怕全是箫丰年和你这样的人了。那我就去走一趟吧,看那龙椅上的至尊配不配这个天下!“
”等等,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你帮不了我,我不要什么图纸密报,皇宫内廷我比你熟悉。你怎么也活不过这半柱香。”霍云帆以为这是瓮中人求饶的筹码。
“哈哈,我又怎么会惜这条命。我只是不想看见那灭了我关朝传承的李家那么舒服的坐着那个位置。”瓮中人张嘴露出了里面的药丸,在霍云帆眼前一口吞下。“那个被你砍断大筋的铁卫,怀里还有一瓶秘药,你吃了之后,三日之内必死无疑,却能有匹敌先天的力量。“瓮中人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没了气息。他身旁的白袍人也像是体内的蛊虫发作,五官渗出血来,松开了大瓮,趴在车上。
霍云帆迅速的冷静了下来,他感到了许多异常之处,但他没有时间追究了,铁蹄的冲击已经让地面震动起来。他是江湖老手,自然不会相信瓮中人真的就这么自尽了。
他泄愤般的斩下了瓮中人露在外面的头颅,斩击的力道让头颅在地上滚出很远,细小的尘土盖住了他狰狞的脸。霍云帆想了想,用剑割了先前那个白袍人的衣服,再从衣服中挑出那瓶秘药,裹上布片才放进怀里。他虽然心怀死志,却不想简单的在阴沟里翻船。
接下来,他要找一个无道之人试药,看看是不是如白袍人所说的那样。霍云帆将软剑收回腰间,施展出虹影追魂向山间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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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息以后,百人骑兵队赶到了事发之地。骑兵们谨慎的将马车团团围住,准备应付能斩下精铁车门的高手。一名头戴璎珞盔的军官从马上下来,一步一步的朝着车中走去。
这时,车中响起了一个儒雅而有磁性的中年声音。“这次没迟,你们做的很好,余会如实上禀父皇的。”
军官立马朝着车的方向半跪下行礼,“谢殿下恕臣保护不利之罪,让殿下受惊了。”
车中五官流血的白袍人慢慢的爬出了车外,用大拇指擦干了眼角的血液,随后顺着腮边慢慢的扯下了一层敷在脸上的薄膜“起身,免礼。将军也是奉规矩办事,何罪之有。只有那行刺之人有罪。这机关车被那刺客毁坏了,余要问将军讨一匹马了。”
军官让后面的几个骑兵下马,在原地看守着机关车的残骸,又遣了数骑去周边的府衙报信。随后,他将自己的马牵了过来。“殿下请上马,吾等将护送殿下回京。”
“有劳将军了。”二皇子一边上马,一边从袖口中暗暗捏死了两只用于控心的蛊虫,地上的白袍人立刻五官渗血,那瓮中扭曲的无头尸体也冒出了脓水。原来那形貌相似的白袍人和扭曲的瓮中人都是这位二皇子的傀儡。
二皇子回想着刚刚经历的一切。自他掌握秘书房以来,这是最为危险的时刻,稍有差池,他就会命丧黄泉,或是沦为俘虏,受尽折磨。那瓮中人确实是萧家存活下来的子弟,只因心脏在右而逃过了补刀。那人身上受到的酷刑折磨,割耳挖眼,却是他的拷问手段。后来他想着奇货可居便给这人下了控心蛊,以作为统领秘书房的神秘替身。今日果然用他逃过一劫。另一个白袍人没有什么身份背景,只是他在死囚中找到的相似之人。在与霍云帆交谈之时,他都是边用腹语术边控制傀儡蠕动嘴唇,做出假象。几次无力再发声的时候,他都强行勾起了霍云帆的情绪,或是对高境界的向往,或是对于师父的怀念,或是对于瓮中人的仇恨,掩盖住了细微的换气声。后来他心生一计,想要让秘书房再立奇功,或是谋取更多。于是,他便激那霍云帆动手,让其体会白袍人服下秘药后的惊人之处。再将矛头指向当今皇帝,令霍云帆自投罗网。试想,作为秘书房主人,他掌握了大逆霍云帆的行踪是本职,但探查到其近日将袭击皇宫却是大功一件。皇宫里的侍卫死伤对他来说有利无弊,能擒下或是杀了霍云帆对他而言都是功劳;万一那服了药的霍云帆真的成了,那赶回京城的他便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而那霍云帆也不会是威胁,服药之后,三日内必死无疑。要是霍云帆不服药,最后打消了念头,也不可能与其他皇子勾结,将他置于不忠不孝之地。那毕竟是一个反贼,不管是其临近先天的修为还是前朝后裔的身份,都是当今皇帝的心腹大患。这样就当他死了两个随时能替换的傀儡,换来从内气十层的高手地上逃生的机会,也是稳赚不赔。想到这里,他由衷的感叹“人心可比那武功,刀锋和毒药致密的太多。怎样的高手都躲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