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秋雨绵绵,却悄无声息地滋润着古源镇,从远方的山谷外吹来略带些湿意的秋风,添了几分萧瑟、多了几分惆怅。
可在古源镇东部的舟家大院却是灯火辉煌,祥和一片,其中不时传出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和大人们的窃窃私语。
这似乎是一个安乐祥和的世界,与外面秋意绵绵的景象截然不同,当然,在这样温暖的一个世界里,也存在着与外面萧瑟的秋意接轨的地域,那是东院内的西厢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小房间。
那是一个不过二十平米的小木房,装饰简单,灯火昏黄,却可以清楚看到一个黑衣少年的身影。
他浑身都正在轻轻地颤抖,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躺在房间里唯一的木床上,灯火将熄未熄尤显黯然,以至于无法看清他的脸。
陌良此刻只感觉头痛欲裂,他已醒来多时,但脑海那儿传来的撕裂般的痛处却从未有丝毫的停息。
他知道,这是魂术的后遗症,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忧虑,只是默默的忍受着那非人的痛苦。
在这之前,他其实已经算是死了,但可能因为常年修行魂术,所以他死后并没有失去意志,而是被一阵白光吸引,然后降临到了一个陌生人的身上。
而在这个陌生的身体上,陌良却发现除自己以外,居然还有另一个灵魂的存在,那应该是属于身体原主人的。
不过陌良想也没想便直接用魂术将其魂飞魄散,其魂魄底蕴之弱,其意志之不坚,大出陌良的所料。
良久,当痛苦逐渐褪去,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疲倦,来自灵魂深处的疲倦,不同于身体的疲惫,当这股疲倦生起之时,陌良只感觉全身一沉,脑袋一轻,似乎下一刻整个身体就会彻底的颠覆过去。
不过陌良还是狠咬一口舌尖,血液的腥味和舌尖传来的痛楚让他迅速回过了神来,不至于沉沉睡去。
他醒来后便开始承受那非人的痛苦,可忍受痛苦的同时,他也不忘观察周围的环境,想从中得出一些信息,他迫切的需要一些信息来了解此刻自己所身处的情况。
屋子不大,木窗上贴着一张彩绘的薄纸,墙壁正中央挂着一幅字,这就算是厢房中的装饰了。
至于房中的摆设吗,有一张不大不小的四方桌,在桌子周围是两张红色的木凳,剩下的就只有一个灯台和一张木床了。
整个屋子可以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不过陌良还是从中看到了很多东西,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事物的存在都是正确的,都是有意义的,而能从中得到什么样的体悟,不同的人也不尽相同。
比如那幅字,洋洋洒洒百来个,个个潇洒大气,可陌良一个也认不到,光从这一点,陌良就可以大致猜测自己所处之地以非从前的那个世界。
然后是那木窗,款式奇特,做工精致,却绝非自己从前的那个世界所能拥有,到此,陌良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测,也几乎可以断定……
他已经处于另一个时空中了。
陌良慢慢从床上坐起,脑海的昏沉已经减退了很多,他此刻也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困倦,一双深邃的眸子看向不远处的木桌。
木桌不大不小,做工简单,不显寒碜也不觉奢侈,很是普通,而在木桌的周围还有两根红色的木凳,同样做工普通,没有丝毫的出奇之处。
“窗子做工精致,但屋子却不到二十平米,桌子做工也很一般,而且虽是四方桌,但在其周围却只有两张凳子。”
陌良心中念头飞速闪过,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对自己这身体的主人有了大致的了解。
一是不受宠,二是内向。
“嘎吱!”
“呼呼!”
正在陌良沉思之时,木门突地就打了开来,并传出悠长的嘎吱声,紧接着,一位年轻貌美的青衣女子便从外走进。
门开的瞬间,门外清冷的夜风便裹挟着毛毛细雨鱼贯而入,瞬时间,屋内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而灯台上油灯的火焰似乎也因为风的原因而变得更加微弱。
可陌良却感觉脑海一清,昏沉又去了几分。
“嘎吱”
青衣女子轻轻关上木门,一步三摇走到陌良床边,对着陌良轻声说道:“公子开灵仪式要开始了,我们快走吧。”
她美眸含春,吐气若兰,声音轻柔,脸上更是带着浅浅的恰当好处的微笑,给人一种百依百顺的柔顺感,让人情不自禁的就想去呵护她。
此刻若是一个普通人只怕早已是心猿意马,若有更胆大者可能还会采取一些少儿不宜的行动。
而离青衣女子如此之近的陌良此刻甚至都还能够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体香,很是清新,也很是令人陶醉。
可陌良对这一切却是没有半点的反应,一双深邃的眸子中,自始至终没有丝毫的波澜。
青衣女子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懂,而下一刻他却必须要为青衣女子的话做出反应,此刻的情形可以说是相当的微妙。
似乎…只有那么一个办法了。
陌良似随意地看了青衣女一眼,随后就欲转头,可刚想移动脖子,他的整个头就是一下子定在了那里。
他双眼大睁,其中瞳孔紧紧收缩,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而他目光所向之处,正是青衣女子的身后。
青衣女子心中疑惑,慢慢转过头去,于是越过空旷的木地板就看到墙角处摆放着油灯的灯台。
油灯的光很是昏黄,仅仅将那一小片空间照亮,而借助那昏黄的灯光,青衣女子看到的仅仅只是空空如也的木板,和隐藏在黑暗中的墙角。
她眼中满是疑惑,什么也没有啊,同时一种奇怪的危机感突的从她心底深处升起,她想要转身问问陌良看到了什么,可她刚想要转过身去,整个人却是如软泥一般瘫倒在地,竟是昏死了过去。
陌良迅速地从木床上下来,走到青衣女人的身边,一只手放在其头上,一只手放在其颈部。
搜魂!
青衣女子的双眸睁得大大的,乌黑色的瞳孔中满是疑惑与慌张,她虽然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但是眼前的情景和心中的直觉告诉她,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想要挣扎,却发现头脑昏沉无比,全身也似脱力一般没有了丝毫的气力,她感觉到了惊恐,却又无能为力,一瞬间,她仿佛坠入冰窖,寒冷异常。
下一刻,她感觉到了脑海内传来的撕裂般的痛楚,那是一种灵魂被强行拉扯出来观察的痛楚。
随着痛楚的到来,渐渐的,她开始不受自己控制的回忆自己从小到大的记忆。
记忆如同电影一般,一幕又一幕不间断的在她的脑海中快速上演,那里面的内容有她所熟悉的,也有她所陌生的。
但无论那些记忆是熟悉还是陌生,都毫无疑问是她的记忆,对此,她不仅感受到了惊恐,更感受到了一种怪异的羞耻。
那是被人从里到外彻底看穿,身上的秘密被别人直视时产生的感觉。
而至于此刻的陌良,他却是直接无视了青衣女子的惊恐和慌张,左手放在青衣女子的印堂,右手放在青衣女子的脖颈,双眸紧闭,一动不动。
此刻,青衣女子的记忆如同放电影一般在他的眼前演播,刚开始时画面还很模糊,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画面就越发的清晰了起来,到后来竟是如同真正的现实生活一般在他的眼前演播。
良久,陌良缓缓将手收回,目光深幽看向远方紧闭的大门,口中喃喃而出三个字“有意思。”
随后,他一挥衣袖,便信步走向正下着毛毛细雨的屋外,而在他的身后,是一具还温热的尸体,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多看那女子一眼。
陌良推开紧闭的木门,走进细雨中,感受着这异世界的雨水,心中竟是有种难言的激动,好久没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
从青衣女子的记忆中,他得知。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里,有着近乎无边无尽的疆域,而在这里的每一块土地上也都充满了奇迹与精彩。
这是崭新的世界!
不过真正让陌良觉得有意思的却并不只是这些。
通过那个女人的记忆,他已经得知,在这个世界之上还存在着一种名叫“灵力”的神奇力量,而凭借这股力量,一个人便有无限的可能,即使是拥有移山填海、毁天灭地的可怕力量也不足为奇。
陌良目光如炬,透过绵绵细雨,辨别出一个方向,然后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步伐稳健,目光深邃。
在他行走的道路的前方,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一片,似是个乐园,与这黑暗阴冷的东院完全分隔。
那里,正在举行隆重的仪式,而那个仪式,可以让他寻找到打开另一个世界大门的钥匙,而仪式的名字叫做……
——“开灵”。
夜已深沉,但毛毛细雨却依旧飘飘洒洒,朦胧烟雨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孤独而挺拔的身影,寂寞在夜的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