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的时候,嗅到了一股松木的清香,还有她不熟悉也不适应的另一股味道。
她勉强睁开眼睛。
这是一个全部由松木筑成的小木屋。小小的床,干净的被子。她的长弓被挂在另一边的墙上,箭筒,短刀,以及其他武器在旁边的桌子上。她的衣服还全部在身上,穿的妥妥帖帖。
也许是她翻身的时候弄出了动静,被听见了。
“醒了?”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
他走进门,明明步伐稳重却没有发出脚步声。
她没有动,只是低低地含糊地发出了一声表示肯定的声音。
有一件比她被陌生的人类男性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更值得她关注的事情。
她的左眼,似乎,失去了视力。
森林精灵最棒的弓箭手,失去了一只眼睛的视力。这仿佛是上天的玩笑。
就如同折去了雄鹰的一只翅膀。她清楚,毫无疑问地,她失去了往日百发百中的箭术。
失去了精准的箭术,她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的脸上露出了颓废的神色。
她已经不知道何去何从。也许被人类带走也是一个不错的境遇,至少,不用面对部落的成员。那些所谓的关怀,也会伤害到她。
至于这个人类男性,既然没有在她昏迷的时候做什么,那么更不用担心她醒来以后他做什么。这,她还是很明白的。
她听见他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
“谢谢你。”他说。
“如果你当时选择的狙杀目标不是另一个人而是我……”他没有说完,取而代之的又是一声轻叹。
“嗯?”她有些疑惑。正常情况下,同伴被杀,他不是应该杀了她为他同伴报仇吗?至于选择狙杀目标的事情,她习惯于选择直觉中威胁更大的作为首要目标。
他仿佛看出来了她的疑惑。当然这疑惑也是人之常情,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知道她想问什么。“我和他是敌人。”
虽然他并没有说清楚前因后果,她也没有怀疑什么。
“他的毒太厉害了。我……没能保住你的眼睛。对不起。”他看着她灰暗的眼眸,歉意地说。
她没有说话。
良久,她才轻轻地开口:“你能救我一命,我已经很感激了……”
虽然她觉得也许死了会更好。
“你……”他挠了挠头,“要不跟我走吧,也许……”
“不用了。”她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就算是孤单地死在森林里面,她也不愿意离开森林,去人类生活的地方,走到哪里都被他们用观赏稀有动物的眼神看着。
他仿佛能看懂她的意思:“人类生活的地方已经有很多精灵,你不用担心什么的。”
她怔了怔,呆呆地看着他。唯一的还有视力的眼睛有了一点焦距。
“你和我见过的精灵有一点不太一样。”他认真地说,“我从来没见过部落标志用银色边框的精灵。”
额头上的部落标志,是精灵们识别身份的方式。她的额头,有银色橄榄形边框,镶嵌着翠绿色宝石,内部有着深蓝色图腾纹记的部落标志。
她低下了头,沉默了。关于图腾纹记,她确实不知道多少。她委实箭术高超,可是千百年来一直只是默默守护着一个封闭的精灵部落,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孤陋寡闻。
他静静地坐在床沿上,等待她的回答。
“我还是留着吧。”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留在森林。
“也罢,我没法体会精灵对森林的感情。”他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勉强她,“不过你总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名字?她怔住了。
应该,很久以前,是有过名字的吧?
但是,已经忘记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啊……
族人尊称她为箭神。可是失去了一只眼睛的视力,她,已经不再配拥有“箭神”这个称号了。
“我……没有名字了。”
“没有名字吗……”他没有问为什么,沉思少许后道,“既然如此,便起一个如何?”
“名字……无所谓。”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奈赛德,”他声音清朗,“是我家乡话中‘没有悲伤’的意思。愿你,不再悲伤。”
“我叫达斯特拉,”他轻笑,带着点无法抗拒的霸道,“记住这个名字。终有一天,这个名字将会响彻天下!”
“我要去完成我的任务了。我们,有缘再见吧。”他站起身走出了小木屋,挥挥手,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奈赛德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起身又重新铺好床铺,将属于自己的物品重新装备回身上。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桌子上还有达斯特拉留下的一个装着奇怪药膏的水晶瓶。瓶子下面垫着一张纸,上面用秀丽的字体写着些什么。
奈赛德好奇地拿起了纸,却无奈地发现那人类的文字,她并不懂得。
她望着瓶子,呆怔了好久。人类的药物……该怎么使用呢?
最后她还是收起了药瓶,与其用错,倒不如不用。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慢而坚定地,走出小木屋,走向森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