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林宇和茉茉两人的真情悄悄萌芽时,月月沉浸在与郭太太重逢的喜悦当中,郭太太的烦恼却没有减少。白天郭太太不断回想土地公公关于美人鱼和桃花源的话语,在郭宏夫妇去世那天她也做过美人鱼和桃花源的梦。郭太太想起十六年前郭宏和徐珍旅行时误入一条桃溪,徐珍在溪边的一片桃林中才怀上了月月,而且月月也是美人鱼,不知和桃花源的美人鱼是不是一样。郭太太跪在土地公公的神像面前,向土地公公祈求让桃花源的美人鱼重现于世,又担心月月是那条美人鱼离她而去。
到了晚上,郭太太被噩梦困扰着,她梦见冥船是一艘红色骷髅的幽灵船,航行于灰色的海天中,时不时蹦出一阵比惨叫声更毛骨悚然的笑声。郭太太来到宛如夜总会的审判厅,审判厅美女如云,歌舞升平。判官是一只猪妖,猪头下****着肥胖的上身,两个扭扭捏捏的比基尼美女一边挤着他一边陪他喝酒。审判台堆满了山珍海味,电脑生死簿被浓香美食覆盖。
台下的郭枫一家动惮不得,被炙热的烈焰焚烧着,发出”嚎嚎嚎“的悲惨尖叫,令郭太太不寒而栗、心痛不已。判官半醉半醒地威胁郭枫一家,如果不给郭太太托梦立墓碑烧纸钱,冥界的银行卡收不到钱,他们将变成游魂野鬼,遭受无休无止的精神折磨。郭枫紧皱眉头,满脸扭曲痛苦地承受烈焰,大骂判官是无耻之徒以表示拒绝。郭太太懂得儿子从小心地善良,不忍心连累她,她却害死了他们一家。
判官打着饱嗝,语无伦次地对郭枫说:“其实我们已经给你妈我妈托梦了,你们能不能上天堂,就看我妈你妈的表现了。”郭枫转过头来,龇牙咧嘴,眼冒火光,似乎想狠狠揍一顿猪头。郭太太心想这些丧尽天良的判官,和人间的贪官简直一模一样。郭太太伸手想抚摸一下儿子的脸,却连影子也摸不到。
判官又胡言乱语起来:“郭太太,你知道吗?冥界是被人间的腐败风气污染毒害成这样的,我也是控制不住贪欲啊。话说当年恶魔入侵冥界时也把人间的恶习带了过来,他建立了一种规矩,只有建最贵的墓碑、烧最多的钱才能上天堂。桃花源里没人愿意建最贵的墓碑、烧更多的纸钱,死人都埋在桃树下做肥料,甚至投胎船投下的不洁灵魂一一被美人鱼拒之门外,所以恶魔才要毁掉桃花源。”
郭太太一大早从噩梦中惊醒,和月月急匆匆地赶去一艘“爱的墓船”。郭家祖辈几代都埋在这里,郭灵、郭宏夫妇不久前刚下葬,但墓船是陈家的产业,价格昂贵无比。墓地里隐约可见一个纤瘦的身影,是郭枫的前女友阿清,她一看到郭太太和月月马上藏起来。获悉郭枫被害以后,阿清堕入无边无际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她每天都来墓地,可好些日子过去了,依然没有郭枫的墓碑。她每天只能坐在郭枫曾经坐过的那片草坪上,一面望着满船的红色彼岸花,一面含泪回忆与郭枫的甜蜜过往。
八年前,陈家承认陈老先生的私生子陈天恩以后,陈天恩在一次豪门盛宴中与郭枫相知相识,两人惺惺相惜。郭枫的魁梧英俊却又坐怀不乱、不追名逐利给陈天恩留下深刻的印象,陈天恩是个才华横溢的诗人和艺术家,琴棋书画都达到一定的造诣,阿清因此拜他为师。郭枫默默忍受着郭太太的贪婪跋扈,彻底厌倦了糜烂奢侈的生活,陈天恩便邀请他到一艘名为“桃花寺”的船上游玩。桃花寺也是陈家的产业,陈天恩几次陪父亲陈老先生过来散心。
恰好是春天烂漫、桃花盛放的时节,郭枫独自一人背靠一棵桃树抽着烟,聆听阵阵空灵的梵唱和银铃般的鸟叫声。他的目光穿过斑斑点点的阳光和纷纷扬扬的桃花瓣,落到一个黑发披肩的青衣女孩身上。青衣女孩就是阿清,她和一帮聋哑小孩兴高采烈地坐在草坪上学习玩耍。在忙绿的工作之余,她喜欢写诗歌,还喜欢在一家聋哑学校做志愿者。一只美丽的彩蝶蹁跹盘旋于她们的头上,过了一会,彩蝶轻轻地落在阿清修长的胳膊上。阿清把另一只手伸到嘴边示意孩子们别抓它,孩子们一边点头一边静静地睁着好奇的大眼观察那只彩蝶。
忽而彩蝶一闪一闪地跃动着翅膀向郭枫这边飞来,不偏不倚地停在郭枫宽阔的正额头前,阿清和孩子们蹦蹦跳跳、嘻嘻哈哈地追了过来。郭枫停止抽烟,一动不动地背靠着桃树。阿清示意孩子们静下来,她轻手轻脚地靠近郭枫,郭枫这才看清她如仙子般的容颜:雪白带青的鹅蛋脸上鼻嘴精致小巧,一字眉下一双骨碌碌的大杏眼清澈水灵,刘海随风飘动,温婉清纯的气质宛如佛前的一朵白莲。
阿清当郭枫不存在一样,水汪汪的杏眼只盯着彩蝶,微笑时眼神妩媚诱人,牙齿洁白,口气清新,嘴角边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窝。要不是阿清和他挨得那么近,他未必察觉出阿清的小梨窝。阿清抬起右手轻轻地伸到郭枫眼前,不小心触到了郭枫的鼻翼,几条黑发也碰到郭枫的脸,郭枫像触电般全身爆发温暖的电流,丝毫感觉不到春天的寒意。彩蝶爬到阿清白皙的手掌中,阿清依然当郭枫不存在一样。她回过身去,小心轻盈地走到孩子们中间,蹲下身来让孩子们近距离地观察彩蝶。孩子们禁不住拍手大笑,彩蝶马上飞离阿清的手掌,一下子飞进高处的桃花中,不见了踪影。阿清这才回过头来,微笑着对发呆的郭枫说:“对不起,彩蝶好美啊,没妨碍到你吧。”
郭枫第一次被女孩电到,居然梦游似的不知道怎么回话,等到香烟烫痛了手指才稍微清醒一点,可阿清已经趴到草坪上与孩子们玩耍了,只好欲言又止。郭枫隔着几棵桃树围着阿清转圈子,一会看着她纤瘦娇柔的背影,一会瞧见她纯美天真的面容,一会又俯视她悠闲静谧的侧影,特别是阿清那妩媚善良的眼神已经完全摄住他的灵魂。
“啊啊啊”一阵不大不小的尖叫声打破郭枫隐秘的窥视,是一条黑蛇爬到一个聋哑小男孩的脚背上。小男孩定定地站着惊叫,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黑蛇又缓缓地绕着他的脚转圈,其他聋哑小孩纷纷跑向阿清这边。阿清害怕黑蛇咬到小男孩,着急地跑向小男孩时,郭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过来双手掐住了黑蛇的头,一把甩到不远处的桃树下,黑蛇逃之夭夭。不管有毒无毒,阿清必须感谢眼前之人,眼前之人身上似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撞进她的心里:“谢谢你,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我叫郭枫,郭沫若的郭,枫叶的枫。你呢?”郭枫迫不及待地告诉阿清他的名字,又特别想知道阿清的名字。郭枫炽热的目光灼烧着阿清红红的脸,阿清害羞地掩嘴笑着说:“叫我阿清吧,谢谢你!”
两人交谈甚欢时,陈天恩陪同陈老先生、高进、陈太太三人来到桃花林。陈老先生胖得像粗矮的树墩,他频频向高进点头,一副透明的眼镜里向阿清投去猥琐的目光,左脖子上的“陈”字纹得非常醒目。陈太太夹在高进和陈老先生中间,她身披的那件雪白的狐狸皮草格外显眼。她对狐狸皮草情有独钟,高进刚刚的一番赞赏令她满脸春风,又不得不自谦:“高先生,你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隐形富豪,怎么比得上高先生您呢。”
“我也算隐形啦,我在财富排行榜上只是一千名之外,可我起码少报了上万根手指,还是低调点好。”高进墨镜下的黑胡子和厚嘴唇动了几下,张开一只手掌来不停地晃动五根手指。陈太太假装瞪大迷离的睡眼,假睫毛几乎要掉下来:“天哪,居然是真的,岂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富可敌国了,您太了不起了!”
“陈太太,过奖了!”高进虽然对着陈太太说话,墨镜里的眼睛却瞟向陈老先生,当明白陈老先生色眯眯地盯着阿清时,心想这老不死的只是一个色鬼罢了,晚上必须送一群妖艳风骚的美女给他,让他乐一乐。陈太太环顾了一下桃林,寻找她的亲生儿子陈竹。陈竹那时还是个青涩的小正太,正拿着日用放大镜四处观察花草树木呢。陈太太大声地呼唤陈竹过来问候高进,其实心里明白儿子不可能过来,又不得不假装礼貌一点:“高先生,我这孩子一生下来就古怪异常,大眼占了脸型一半,从小只爱寻找一些奇怪的东西,一点也不懂事,千万别见怪啊。真羡慕你家那位迷倒万千少女的高少爷,气宇非凡,一表人才啊!”
高进这个唯一的亲儿子其实在高进眼中是不务正业的,和《红楼梦》的贾宝玉一个德行,高进一点也不想提到这个龟儿子,但每个人都会提一下,而且流言四起,流言有真有假。
阿清和郭枫带着聋哑小孩向陈天恩走来,陈天恩马上迎上去,一双略微肿胀的小眼含情脉脉地盯着阿清,阿清以乞求的眼神对他说:”师傅,听说以后桃花寺要全面收费,能不能给这帮孩子降价啊,他们真的很喜欢这里。”
“什么降不降价,免费,给这帮可爱的孩子们通通免费。乖哦,要听话哦。”陈太太马上走到孩子们中间娇声娇气地说,一会捏捏这个的脸,一会摸摸那个的头,全然没理会阿清的鞠躬感谢,只回过头去,皮笑肉不笑对高进说,“高先生,我们陈家经常做慈善,但是从来不公开,和你一样遵循低调的原则。”
“陈先生和陈太太令在下佩服啊,希望以后合作愉快!”高进终于说出最重要的这句话,他绅士般地分别与陈太太、陈老先生握手。从此高进与陈老先生合作经营毒品生意,高进看上陈家在GXYN等西南一带和东南亚的强劲势力,而且陈家帮他垄断更多的黑色产业,两家大发不利之财。
一旁的陈天恩本想询问郭枫和阿清是怎么认识的,可一看到阿清和郭枫两人忘我地热聊着,好像他是多余的一样,便把话哽在了喉咙中,心痛得仿佛被郭枫捅了一刀,“滴答滴答”地流血不止。陈天恩暗恋阿清许久,他从来没见过阿清对任何男人如此热情,也没见过郭枫如此心仪一个女子,而今两人中邪一般相互吸引着。陈天恩明白自己犯了一个令他痛苦一生的错误,让郭枫和阿清同时过来游玩,是他自己促成他们相恋的,怨不得谁。
“我喜欢在这样优美的环境中看书,我不喜欢图书馆那种地方,除非图书馆是花草树木。”阿清和郭枫两人的欢声笑语、情投意合深深刺痛着傻傻发愣的陈天恩,可是陈天恩却把阿清的这句话牢牢地记在心里。后来陈天恩真的倾尽所有开了一个花草树木、与众不同的图书馆,郭枫才恍然大悟,原来陈天恩保持单身全是因为深爱着阿清,陈天恩比他爱得更深,爱得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