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月色,我熟门熟路地来到张七家,身后紧紧跟着唰唰唰的声音,是几条作为主力的水蛇和作为啦啦队的草花蛇贴着地面跟着我行走。张七家只是远远可见时,今天的异常就已经十分明显。
大晚上的,屋里点了灯,却开着门,像是主人故意在等待他相约的客人。
我抬手撸开袖子看了看计步器,10442,两拳一握,暗暗给自己打气,悄悄地继续往前走去。
走近了才听到,原来门口有张七不断求饶的声音,只是像是求饶很久,声音已经几乎哑了。“总头,赵总头,看在我多年孝敬您的份儿上,求您就放我下来吧,”张七干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我吊在树上已经快2个时辰了,再这么吊着,我这么胳膊都要废了。”
“这胳膊本来也不是好的,说什么废了。连几个掏粪的都打不过,也少在外面说孝敬过我,我还丢不起这个人。”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回应,刚好隔着张七家门口的大树,看不清这个男人的面貌。只在张七动弹时,偶尔能看到一只悬在空中的脚和鞋子。
“我,我是……上次,就有一条蛇把我咬了。一个蛇面人身的男人说了,如果我继续做恶,就让蛇再把我的老二咬了。那些掏粪的说,这是天谴。”
“呸,天谴?如果是天谴,那你在这儿都快吊了大半夜了,我怎么不见天谴找我?”
听到这话,我赶紧弯下腰来,轻吹口哨,还是把上次那条盘在我头上的蛇招了过来,仍是盘在头上,只留下眼睛口鼻——蛇面人身的男人,我喜欢这个称呼。
“如果张七白天没到城东闹事,天谴一定会来得更早!”我顶着头上这条重重的真蛇面具大声说道。
“谁?”“是谁?”张七门口已经乱作一片。很快,从树后跑出四五个人来。
站在中间的一人身着绸子衣服,与旁边穿布衣的在月光照耀下明显不同,我推断他就是那个打头的“赵总头”。
果然,这个绸子衣服最先开口:“蛇面人身?你就是张七说的那个天谴?”
还不等我回答,绸子衣服已经一支袖箭射了出来。不过听到耳朵里“咻”的一声,盘在我头上的蛇已经开始猛烈地抽动,劲道之大几乎把我头骨勒碎。一时间我眼前发黑,往后就仰倒了下去,似乎自己的意识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口哨,口哨”,我只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嘴巴也都终于在喘息和呼叫中慢慢挤出有频调的口哨声来。躺在地面上,我压着耳朵,耳朵压着蛇身,蛇压着地面,一群人急促跑来的声音咚咚咚传到我脑子里更是格外地响亮。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张七那边,属于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秦爷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近,头上的蛇也终于不再继续扭动收缩它的肌肉,我总算可以重新顺畅地呼吸。
一万的步数,好钢必须用在刀刃上。
“我要学会这个绸子衣服的武艺。”我在心里默念。
还没有感受到脑子里的变化,腿上已经一阵剧痛。在学校里经常踢球,这个疼痛我十分熟悉,是被人狠狠踹到的感受。又是一脚踩在腿上。看来绸子衣服这样的代号并不能让计步器发挥作用、
“哈哈哈,原来这就是张七哭爹喊娘的天谴啊?哈哈哈哈。”我脑袋上空顿时充斥着这群流氓混混的笑声。
“天谴大人,还请尝尝小爷我一脚!”
别无选择,我决定赌一把:“我要学会赵总头的武艺。”总头,这么粗糙的名字,估计也就是带头的打手吧。
顿时,我心中一片清明。虽然人仍旧躺在地上,眼睛也还是被蛇身遮住,但是似乎耳朵、皮肤,连每个毛孔都在告诉我,这一脚正冲我腰腹而来。我双腿一缩,左手撑在地上借力一滚,整个人已经往右边滚去。
正好赶上对方这脚刚好跺下,我顺势左手一拉,“啊——”一声尖叫几乎刺破我耳膜,紧接着而来是咚的一声,这个“小爷”已经以劈叉的姿势匍匐到了地面。
趁着对方发呆的这个空档,我赶紧吹起口哨,几条蛇马上从旁边游了过来,隔到了我和这群混混中间。
“蛇,蛇,好多蛇。”三四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双方进入僵持状态。
利用这个时间,我站起身来,扶了扶头上的蛇兄,手上一摸,终于知道它为什么突然扭动,手上除了我已经习惯的粘腻液体,还有了血渍。原来,刚才那支袖箭已经射中了蛇身。好在蛇皮上的鳞片又硬又厚,把袖箭的来势挡了一挡,总算是插进不去不深。
比划着这个位置,我背上一阵冷汗,如果不是蛇兄帮我挡了这箭,此时此刻,我怕是已经头上带了窟窿倒地而亡。
死了以后,我还能回到当代的学校吗?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跑了出来,也让我的冷汗又出了一层,赶忙强迫自己打断这个思路。
“哼,雕虫小技。”穿绸衣的赵总头哼了一声,半扎马步。
我眼光扫过,想也没想,立即口哨声起,蛇群应声游窜开,几乎是同一时刻,“噗”“噗”“噗”,几支袖箭钉到了刚才蛇群所在的位置。我着急地打量跟随自己而来的蛇伴,好在无蛇受伤,我心里稍稍放下。
只在这个空档,姓赵的总头已经揉身扑了过来,敦实的身子居然有如舞蹈一样的灵动,右手前伸,将将擦过我的左肩。我往左边闪过,手腕上翻,正要抓他右臂,没想到姓赵的突然蹲下,跟着右腿前扫。我注意力正放在手腕之上,突然发现脚下风起,连忙往后抢退了几步。
没想到掌握武艺知识和熟练演习武艺之间毕竟有着很大的差异,我虽然已经预判到了应该马上后退,腿上的速度还是有所欠缺,小腿仍是被赵总头脚尖扫到,顿时疼痛入骨,不输给我在踢球时被受过的最大的伤。再加上之前同一条腿已经被他们几个喽啰踩过两脚,这时更是重心不稳,蹒跚了几步才勉强站定。
赵总头可不等我缓缓,又挥掌贴身而来,我看着他的架势,知道难以避开,只好也挺掌而上,想与他硬碰硬接下这一掌,再谋求后招。没想到,我右手刚一前挥,头上的蛇兄就猛冲下来,顺着我的胳膊疾速前冲,一口咬在了赵总头手上。
姓赵的也是好汉一条,被我的蛇咬到以后,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左手往直前探,想要把蛇抓在手上。不待他招式见老,我就知道这与我刚才想翻手腕取他手臂是同一招式,立即也用上了刚刚在他那里练习过的蹲地扫腿。赵总头也是往后一跃,避开我的腿,只在这么个功夫,蛇兄又已经乖乖盘到我的头上。
“去找救兵!”赵总头大喊一声,躲在旁边观战的几个喽啰听到命令,马上奔跑起来,兜着大圈绕过蛇群。我见状想要急吹口哨招呼蛇群对抗,可是经过这两三招,姓赵的总头也摸出了我的特点:我头上有蛇助攻,腿上却是有伤,马上将攻击重心放到了我的下盘,却把上盘避开不斗。
虽然身怀驱蛇和武功两个技能,但是两个又都还不能做到融会贯通,随着与赵总头拆招越来越多,我的手上也越来越熟练。可惜被他这么缠斗着,我仍然完全腾不出空来指挥蛇群,只能勉强用眼睛的余光看到这几个喽啰快速跑远。
忽然,一个清脆的哨声响起,不用分神分辨,我也知道这是招呼蛇群上前拦人的声音——小龙女来了。哨音上下变调,带毒的草花蛇包抄,轻毒的水蛇上前,“啊呀”的叫声在我的预料中如期而至。
这是什么场面?在我脑子里,这几乎是用交响乐配乐的打斗场面。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与赵总头拆招更甚。听着小龙女的哨声,故意伸过头去,用蛇兄将赵总头一吓,看准空档,对着姓赵的脖后以手作刀,重重一砍,姓赵的马上身子一软,倒到了地上。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小龙女的声音在头顶上的树梢中响起,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软糯的声音灌满了我的耳朵和心,“你们要记住,这世上必有天谴。”
“是是是,谢谢神仙饶恕,谢谢神仙饶恕。”几个喽啰争先恐后地跪在我跟前,既冲我叩头,也冲着这发话的大树磕头。
我挥挥手让他们走了。抬头看树上,依稀能分辨出小龙女一袭黑蓝色的民族衣裳,似乎已经融进黑夜,仿佛夜空中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