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也有可能屋顶上面有可以攀爬的东西,直接伸到地上,不过显然没人想到这点,也没人会这样想。
可以说,左灵走了,几人可以听之任之,由得她去,但是孙牧不同,一来他可是父母健全,家庭情感很好,二来他跟几人交情不浅。这并不是说,几人对孙牧比对左灵好,只是左灵自称她对外面的世界已经了无牵挂。
至于胖子的那一通关于私奔的胡言乱语,没人会当真。
主人已经走了,院子里空落落的,几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又该去干什么。正在踌躇间,四人见到村西头的王家人正从院子前面过去。但是奇怪的是,有些人(包括妇女小孩)都是大包小包的,俨然一副迁徙的样子,另有一些人却空着双手,正在与那些拿东西的人交谈。
等这些人走到近处,几人才明白,原来一部分王家人要迁徙,剩下一些人却不愿迁徙,反而劝说他们留下来。
这些人见到欧阳镜四人,有点惊讶。丧子的王家男人迎上前来,首先感谢几人刚才仗义帮忙,然后询问几人将要去向何方,几人就把失踪了两个人的事情粗略说了下。
这男人脸色有点为难,好像有点忌讳什么。另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人说道:“你们去问神吧!”语气有点轻佻。
欧阳镜四人都愣了下,胖子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他以为这人在嘲笑他们,立马反唇相讥:“你们问了那么多年,神可正眼瞧过你们?还不是生杀予夺?”这话正中痛处。
这下,换成王家人愣住了,继而无论男女老幼都变了脸色。好在苏雨落善于察言观色,此刻终于明白这应该是个误会。
她首先向王家人赔不是,然后说明了胖子误解他们的原因在于那年轻男人的轻佻语气,那些人的脸色才好了点。
最先说话的男人说道:“浩子年纪轻,不懂事,也许是因为今天我家发生的事儿让他对神明有点怨气,对你们却绝对没有恶意!”
胖子连忙赔罪,那些人也不是那么难说话,还有人招呼道:“既然你们需要知道同伴的下落,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也正往神庙去。”
欧阳镜问道:“那之前走的那些人呢?也是往神庙去吗?”
“按照村长的意思,应该是不会去的,但是以村长的威信,想来管不住大家,所以,我们径直去神庙应该能找到他们。”
欧阳镜希望留下两个人在这儿,继续寻找孙牧和左灵,按他的想法,苏雨落和苏城叔侄留在这儿,他和胖子先去神庙探个究竟。
胖子却道:“我和这破道士留在这儿吧,苏雨落虽然自称巾帼不让须眉,但是像这种需要技术的活儿还是交给我吧,正好有个道士打下手。”
苏雨落还没发作,那些人就催促道:“我们赶紧上路吧,迟了恐怕会错过其他人,粮食饮水我们都有准备,就不用再去收拾了。”又对跟来劝说他们别走的人说道:“你们也回去吧,照顾好妻儿老小,不用挂念我们这些漂泊者。”
几人之前已经准备了少量的饮食,索性就由苏雨落和欧阳镜带着,胖子和苏道士在这儿应该是不愁吃喝的。
一行十来人背包提袋往东而去,穿行在田埂间、小路上,渐渐没入树丛中。
欧阳镜和苏雨落走在最后,他俩不时打听一些此地的风土人情,不过他们最关心的很明显是神话,或者说,关于神的事情。
除了一些特别重要的东西这些本地人不敢回答,其他的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据他们说,他们的祖先是神明从外部世界特意挑选而来的,神明把这块地方封给他们,也同时定下了一些规矩,比如牺牲节和做重大事情之前必须到神庙请示神明等等。
看到两人半信半疑的眼神,王家人指天发誓,他们这里有自己的文化历史,也有自己的故事。
走了不一会儿,欧阳镜发现他们走到了那个四条路交叉的地方,王家人在这儿站定,围成一圈,开始向神灵祈祷,还有两三个人正在把吃喝摆到中间的红布上。
欧阳镜和苏雨落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只好站在一旁等着。
王家人摆好饮食后,先是恭请神明品尝,神明自然不可能亲自来品尝,然后就由年纪最长的男人郑重其事地宣布,神明把这些饮食赐给了他们。
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做这件事十分熟练,只是令欧阳镜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是怎么忍住不发笑的,因为这事情处处透着荒谬。
接下来,就是用餐时间了,所有人都席地而坐,还招呼欧阳镜和苏雨落一起,就吃喝刚才祭祀神明的饮食。欧阳镜惊讶道:“还没到午饭时间啊。”岂止没到,简直差得远。
那个说话轻佻的年轻小伙子笑道:“谁敢跟神明较劲呢?这儿是神明的土地,神明说过,到了这儿,就应该是正午,那么就是正午了。”
有人呵斥道:“王浩,神明脚下,不要做愚蠢的事儿!你屡次对神明言语不敬,如果是在从前,你的下场有多惨你知道吗?”
小伙子却满不在乎:“你们都敢不举办牺牲节了,又何必用这些来吓唬我?真当我是无知的三岁孩童吗?”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劝道:“浩子啊,你故去的爸妈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你的脾气这么倔强,以后自己怎么生活?”
王浩很明显早就听厌烦了这些,索性摆摆手,继续吃饭,他心中还在想,他这样做父母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他们死得蹊跷,并非死于牺牲。
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闷,每个人都闷着头吃饭,欧阳镜和苏雨落也吃了点饭意思意思。
吃罢“午饭”,依然由年纪最长的王家男人决定接下去该怎么办,只见他站在四条路的交汇点,然后让一个妇女把自己的孩子抱给他。
那妇女有点不太愿意,但还是把孩子交给了他,那孩子是个两三岁的微胖小子,在母亲怀里时哭闹不止,一到这男人手里就止住了哭声,瞪着大眼睛望着男人。人群立马肃然,他们知道,是神明在左右这一切。
那孩子的眼神飘忽不定,村民们把这理解为神秘,欧阳镜却认为其中透着残忍,对视几秒后,欧阳镜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
也许是因为欧阳镜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孩子是最残忍最保守的生物!”这话当年对欧阳镜影响很大,以致到了今天,每当他看到孩子的眼睛时,总会莫名地感到恐慌。他时常想,多么正确啊,人性本恶。
也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看错。
中年男人闭着双眼,原地转了几圈,然后俯下身来,轻轻把孩子放在地上。按照人们的说法,放孩子的方向就是神庙的方向,只可能是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之一。
欧阳镜还没来得及质疑,就见那孩子端端正正对着几人来的那条路,此刻正在地上做翻滚动作,好像十分开心。
一行人开始往西走,欧阳镜终究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询问那个叫王浩的小伙子,如果神庙就在西方,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做这些繁复的事?
王浩毕竟是土生土长的人,他撇了撇嘴,不无讽刺地说道:“估计是神明怕人们忘了他吧,这样设计,人们就不得不时时提起他、依靠他。而且据我所知,神明并不像你们外面世界人想象的那样,只是虚假的东西,我亲身经历过很多次拜神庙的活动,次次地点都完全不相同。”
据王浩说,他以前还怀疑这地方的神庙很多,所以每次都在不同的地方拜神庙,直到有一次,神庙凭空出现在村子正中央,他才肯定这不是凡人手笔。
神庙并非只可远观的“海市蜃楼”,而是可以清楚明白地感知到的。
不管怎么说,欧阳镜相信他们是在走回头路,到了村口见到胖子和苏道士,如果他俩还没找到孙牧和左灵的话,索性叫上他们一起去神庙看看。
走了几分钟后,苏雨落最先察觉到不对,她把欧阳镜拉到路边,告诉他她感觉这条路并不是来时的那条路,路边景物十分生疏。
王浩也凑过来小声说,这是正常情况,而且他们肯定不会经过村子。
欧阳镜急忙问道:“那我们怎么回到村子呢?我们可还有两位同伴留在村子里面。”
这个王浩就不知道了,他只是安慰两人说,其他王家人没有让他们四人一起去神庙,那么肯定有让两人回到村子汇合同伴的办法。两人无奈,只好暂且接受这个说法。
三人边走边谈,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似的,欧阳镜突然想起孙家沟的事情,就拿这个问王浩,王浩也是茫然不知。
欧阳镜还记得六人所过的洞穴里有两幅绝美女子的壁画,一副栩栩如生,另一幅却只见轮廓。
特别是,欧阳镜想起了那一段话,并且轻声念叨出来了:“远行者,你当自省。不可因前路迷茫而堕入黑暗,也不可因众叛亲离而遁入迷梦。站在人世的边缘遥望,你可望见熹微的晨光,人性虽恶,人可为善。”
他有一种感觉,那个神圣与妖异各占其半的绝美女子,应该就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虽然有可能根本就没人知道她到底是谁。
不过,问一问总是好的,王浩有点惊讶:“很美丽的女子?就我所知,没有人能在美貌上与你旁边这位相比。”
当面被人这样称赞,苏雨落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好在欧阳镜接着问道:“我听说你们和外面的世界也有交流,你们是从哪儿出去,哪儿进来的呢?”
王浩思索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回答道:“我只进出过一次,但我记得好像是一座桥,桥的上下左右都是烟雾袅绕,看不清楚。好在桥很短,只需要一两分钟就能通过,不然以我的胆量肯定不敢再走。”
欧阳镜询问方向,王浩回答道:“方向什么的,完全靠不住,任何方向都可能是南方,任何方向也有可能是北方。”
根据这次出行的经历来看,王浩说的话是完全正确的,只是这种命运不由己的感觉确实不怎么美妙。
前面的王家人突然招呼道:“神庙到了,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吧。”
抬头望去,就见先出行的村民都聚集在一个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中,广场正前方是人们所谓的神庙。神庙墙壁是白色的,有若干根圆柱体金色柱子,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半开。
有人把这种建筑评价为“老大哥式建筑”,这类建筑的典型代表是罗马尼亚的人民宫,典型特点是建筑方正、装饰豪华,令人生出自卑心理。
据先到的村民说,村长果然不希望来这儿,只是村民大多认为迁徙乃是件很大的事儿,需要神明亲自示下他的意思,村长只好一起来了。现在,村长和一些年长的男人正在神庙中用饮食祭祀神明,等到祭祀完毕,所有人都可以进入神庙。
欧阳镜对于进不进入神庙什么的倒是不在乎,但是孙牧不见了这事儿,按照本地人的说法,却可以问问神明。
等了十来分钟,仍然不见为神明祭祀的人出来,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提出大伙儿一起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