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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丧礼异事

这事情传为了坊间笑谈,苏家也因此背了不少坏名头。

单单以中国人的观念来看,父亲死了,儿子不等为父亲举行完葬礼就匆匆跑掉的,确实不能为人们所容忍。

不过苏道士潜心修道,时有所得,倒也算逍遥自在。

生活在当今这个文化多元的时代,见识了世界各地骇人听闻的丧葬仪式,说实在的,苏雨落才不在乎她叔叔究竟是在家办丧事还是外出修道呢?在家办丧事就一定是孝子吗?在葬礼上当着客人大哭就是孝顺吗?

苏道士见侄女理解自己,也就把早已准备好的许多说辞通通咽了回去,只聊些奇闻异事。可惜苏雨落如今,只对那种镜子生物感兴趣,而苏道士又不愿多说,苏雨落干脆告辞出来。

且说欧阳镜被苏道士赶出来之后,百无聊赖,干脆给王胖子打了个电话,把这边的事情捡重点给他说了。王胖子是个极爱凑热闹的人,因此在电话中一直抱怨,说自己这次不该这么早就去孙牧家,但他还说,孙牧的奶奶看样子没几天日子可过了,近来都起不了床了。

事情简直像是钟表上的刻度盘,一件挨着一件。

第二天,欧阳镜果真去查县志了,可惜始终找不到县志。苏雨落建议他去旧书店看看,欧阳镜正巧不得其门而入,干脆就去一些旧书店转上一转。

苍南县的旧书店大多开在比较偏僻的小巷子,或者是靠近郊区的地方,主要是图个租金便宜。

旧书店中大多是一些别人用过的教科书或者教辅资料,但也偶尔能看到些市面上见不到的稀罕货,而且因为是旧书的原因,往往要价较低。奈何欧阳镜一心只想找县志,也就顾不得去选购那些稀罕货。

走了五六家旧书店后,欧阳镜终于在一家名为“苍南陈书”的店子里找到了县志,一共是五本,页面全新。

欧阳镜连忙向老板问了价,老板是个六十多岁、戴着副老花镜的老大爷。他几乎想都没想,直接报价道:“每本三元。”可见县志这种东西确实是没啥市场。

欧阳镜付过钱,还想打听打听关于西道山的事儿,但那老大爷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任凭欧阳镜怎么询问,他只是说西道山是西部圣山,此外就一无所知了。

欧阳镜回到酒店,叫来苏雨落一起琢磨,两人只看与西道山或者西道山下旅游区有关的部分,其余一概略过。这样做,虽然可能会有疏漏,但是胜在效率高。

县志的编写时间为2008年,距两人翻阅它时已时隔四年;排版毫无新意,插图是黑白的。

两人把所有相关的资料一一记录了下来,但仍然没有任何异常的发现。

到晚饭时间,欧阳镜正准备合上书,和苏雨落去吃晚饭,突然一眼瞟到了一处有引号,引号中的内容为“世外桃源”。

欧阳镜心中疑惑,便忍不住细细读下去。这一读才发现,原来在苍南县这一带,自古就有“世外桃源”的传说。最后一次关于“世外桃源”的说法,出现在抗日战争之前军阀统治时期,那时四川境内诸军阀争霸,许多寻常百姓的儿子都被迫入伍,俗称“抓壮丁”。

近几十年来,随着新中国的建立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关于“世外桃源”的说法才逐渐销声匿迹,很多中年人甚至都没听过这个传说。

自古一逢战乱,总是民不聊生,因此“世外桃源”可能纯粹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只是用来安慰人们受伤的心灵。

但如果,那个自称对那个旅游区似曾相识的女孩儿,她如果也听说过“世外桃源”的传说呢?

欧阳镜连忙给那女孩儿打电话,没有理会苏雨落的询问眼神,欧阳镜开门见山问道:“你的家庭、事业或者爱情之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开场白,那女孩儿愣了有将近一分钟,才小声说道:“家中有些变故,如今我只愿四海为家。”

欧阳镜不明白,怎样的变故竟能使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孩儿不愿回家,但他也不会问。他尽量以柔和的口气问道:“你之前是不是听说过苍南县的一个传说?”然后具体讲了“世外桃源”。

那女孩儿也不笨,她立马抓住了其中的联系:“我确实听说过,你是说,我是希望自己能够脱离俗世,去往传说之地,因而心中先入为主,有了似曾相识感?”

欧阳镜嗯了一声,又补充道:“这事情得依靠自己,别人终究猜不透你的心思。初次见面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欧阳镜,北京人。”

那女孩儿也介绍了自己,她叫左灵,是川北医学院的学生,暑假来此地旅游。

挂了电话,欧阳镜把自己的想法给苏雨落说了。他认为,如果苏道士所言是真,那么也许大家正在寻找的,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或者说,是失落的净土。

不过,事实是,在实地考察之前,任何猜测都只是猜测罢了。

这日午后,王胖子打来电话,让欧阳镜和苏雨落马上动身,孙牧的奶奶刚刚去世了,家中正在筹备丧葬事宜。

两人不敢耽搁,苏雨落问了苏道士愿不愿去,苏道士表示去去也无妨。三人当即启程,乘车半小时,走路两小时后,三人远远望见了孙牧的家。

孙牧的家就是个二层小洋房,此刻院子里坐满了人,院子边缘放了许多花圈、火炮之类的东西。

离家不远的田埂上,有些人专门替主人家收花圈、火炮,另外负责接待客人。三人走得仓促,忘了买花圈、火炮,欧阳镜不慌不忙,走过去掏出一千块钱递给了接待人,并说自己和苏雨落是孙牧的同学,这道士是苏雨落的叔叔。

那人急忙引三人去了上座,所谓的上座也就是为富裕的亲戚准备的,位置靠里。这年头,即使是丧礼,参加的人也要分个三六九等。

很多客人正在谈笑打牌,孙牧戴了个白色臂章坐在椅子上发呆,他爸妈倒是满脸笑容,正在和远道而来的亲戚聊天劝酒。

此地的规矩就是这样,在丧礼正式开始之前,谈笑不禁,只是在丧礼中,死者的亲人必须保持肃穆,等到下葬的时候,女人还必须哭。

三人的到来,很是吸引了一些目光,毕竟除开欧阳镜不谈,苏雨落青春貌美,苏道士一身道装也是十分引人注目的,毕竟此地的丧礼是从来不请道士的。

欧阳镜首先去给孙牧打了个招呼,胖子也闻声而来,五人就坐在安排好的位置上。只是孙牧明显没有谈话的兴致,加之是在丧礼上,胖子和欧阳镜说话都收敛了不少。

等到晚饭时间,便由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者站在台阶上主持礼仪。他首先要代替主人家感谢各位客人能来参加丧礼,还要感谢村中赶来帮忙的老乡,然后就宣布开饭。

饭后,主人家请的念祭文的师傅就会上台去半念半唱,评述死者的一生,不过说的全是套话,十句中难有一句真话。

念完祭文,主持礼仪的老者上台,宣布现在是亲人瞻仰遗容的时间。

此地人死之后,都不会化妆,一般只把尸体在家中停留一天,待亲人瞻仰遗容后,就送往殡仪馆火葬,然后把骨灰连同骨灰盒、棺材一起埋到野外。

由于孙牧的奶奶死前曾留下遗言,要与孙牧的爷爷合葬一墓,孙牧家只待明天火化后就埋葬。这是孙家沟事件后,此地办丧事的新规则——尽量简化流程。

孙牧还有两个叔叔、一个姑姑,在老人家去世之后第一时间就带着家人来了孙牧家。

按照流程,首先应该是女人和孩子先瞻仰遗容并烧纸,然后才轮到男人们。

孙母和其他几个女人带着自家孩子先进了堂屋,孙牧也在其中,屋中点有三盏油灯,分别位于门口、棺材两端。

客人们仍然在交谈、嬉笑、喝酒或者打牌,却听得一个女人的惊呼声,然后是几个半大孩子的哭声从堂屋中传出,让人不寒而栗。

几人从堂屋中跑出来,自家男人连忙凑上去问怎么回事儿,一个中年妇女比划道:“妈变老了!”

这句话听在欧阳镜几人耳中,只觉莫名其妙,此地死人不就是说老了吗,死人还能怎么变老?

但是,其他客人听到这句话,无不惊慌失措,要不是顾忌自己的面子,早就要夺路而逃了。

原来,孙家沟事件当年还有一个诡异之处,就不是外人能够知道的了。外人只知道孙家沟的人死得太过频繁,而且全是病死,又不像是瘟疫或者辐射所致,但是外人却不知道,孙家沟那些病死的人在病死之后仍然在快速衰老——而这正是为什么从那之后,此地简化丧礼程序的原因,谁都怕自家死者也像那样。

这种简化的丧礼最初只在孙家沟举行,后来,随着孙家沟的人迁移到各地,加之也不再有怪事发生,孙家沟的原住民才把这个秘密说了出去,因此这种丧礼开始大肆推行。

孙家三兄弟——孙牧的爸爸和两个叔叔——决定一起进去看看,他们打开电灯,轻轻走进去。

几分钟后,他们面色沉重地走出来,孙牧的爸爸开口道:“妈确实是变老了,比死前老了二十岁,头上全是皱纹。”

惊慌开始在人群中蔓延,有人突然高声说道:“这里不是就有个现成的道士吗?不如请他进去看看是个什么理。”众人纷纷应和。

苏道士巴不得能进去看个究竟,因此他主动站起身来,朝四周拱一拱手,就准备进去瞧瞧,欧阳镜、苏雨落、王胖子自然也要尾随。

孙牧的爸爸貌似有点犹豫,虽然听孙牧说,这道士是他同学的叔叔,但是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他哥哥连忙小声劝道:“这事儿吧,不能光看面子,别人修道的人,看的肯定准。如果妈还有什么未了遗愿或者隐情,也许能通过这个道士传达给我们呢。”

在上百人注视下,三人走进了这间堂屋。堂屋的门是红色油漆刷的铁门,近看有点粗糙不平,地面是水泥,水泥地上摆了三条长凳,长凳上是口黑色的棺材,应该是木制的。由于开了电灯,屋里通明一片,四人的胆子也就大了许多。

走近棺材旁边细看,就见棺材中孙牧的奶奶确实满脸皱纹,皮肤甚至有点发灰,眼睛紧闭,嘴唇微张,头上还有稀疏的银发。

欧阳镜、苏雨落和苏道士并没在孙牧的奶奶死前见过她,还不好说她是否显得老了,胖子却十分肯定地说:“之前,就算她病重之时,看起来也就五六十岁的样子,她本来也就是五六十岁,但是现在这样,你们都看到了。”

苏道士突发奇想道:“要不,我们到处找找看,有没有你们见过的那种镜子?”

苏雨落苦笑道:“叔叔,那种镜子和普通镜子造型并无二致,而且我们就算是看镜子里的像也并非一定就能看出端倪啊。”

欧阳镜沉声道:“砸,就像上次那样往地上砸!对了,苏道长,上次你明知那面镜子不简单,为什么不带走呢?”

苏道士苦笑一声:“王所长是个好人,不过他本来对我就有成见,而且你没听他说吗,那是上面要求他保管的东西,他敢给我们?”

不管怎样,四人首先需要想个借口说给外面的人听,一来安定人心,二来也不能过早暴露几人所知道的——关于镜子生物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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