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姑姑把琳琅叫进了掬幽阁,这是陈其玫住的地方。
琳琅自知此番是难逃责难,身体上的疼痛折磨无法摧毁她,令她失望透彻的是纪忘川冷漠空洞的眼神。是她太高看自己了,以为纪忘川看到她时绯红的脸颊,至少说明不讨厌她,也许稍稍带些好感,那么她求他让她离开时,他会想一想,也许顺理成章地答应了。
可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是自己一厢情愿地抬高了自己。怀化大将军,整个长安城怀春少女的梦想,她算什么?丧家之犬,满门血海。她只是寄人篱下的下人,为了生存不得不迎合别人的叱骂。
掬幽阁正门入内,一架奢华的紫檀嵌景泰蓝插屏上纹着凤求凰的图案立在眼前,蓉姑姑推了把琳琅,让她走快些,磨磨蹭蹭也无济于事。
陈其玫心平气和地坐在玫瑰椅上,桌案上放着一只五福捧寿瓷盖碗和一碟子枣泥糕。陈其玫双眸微闭,此时无声更是瘆人。
蓉姑姑一脚踢在琳琅腿后,琳琅屈膝跪在陈其玫跟前。
陈其玫睁开眼,目光凶狠。“说吧,你和少爷这一趟要去哪里?”
琳琅随口讹了个谎。“少爷说,仰慕骊山青苍万里的好风光,所以,想趁着跟尚书令千金成亲前去游历一番。”
陈其玫似是不信,但琳琅所说的理由也甚为中听。“他真这么说,愿意向尚书令千金求亲?”
琳琅谦卑说道:“少爷一直感念夫人栽培抚养的恩典,只是嘴皮子上嚷嚷,心里很是敬重夫人,夫人的决定少爷必定贯之始终。”
“你这五虚六耗的话,甚合我意。”陈其玫赞同地颔首,转而话头一扭,“但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你来我这里翻嘴皮子没用。每一回,白羽跟你出去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我就要烧香告祖宗了。你当我真是诚信礼佛?我不过是想求菩萨保佑,你别再祸害我家白羽了。”
琳琅扬起眼眸,望着陈其玫,说道:“夫人,既然这么不能容我,不如就让琳琅离开陆府吧。”
陈其玫一口打消琳琅的念头。“想都别想。我要是让你走,你那个自以为重情重义的陆叔叔也会把你找回来。我再问你,白羽是怎么受伤的,他从小养尊处优,从未受过这等重创,简直是要了我的命!”
“途中遇到了山贼。”
琳琅话音刚落,陈其玫怒不可遏地抓起瓷盖碗往琳琅眉心狠砸。眉心乍然盛开了一朵歃血红梅。琳琅死命地噙住眼眶,不让盈盈热泪落下,绝不成为别人的笑柄。蓉姑姑快步跑到陈其玫心跟前,替她揉着太阳穴。“夫人别怒,别怒,少爷眼下好好的,大夫都说了,受了点皮肉之苦,但是少爷年轻力壮,不出两旬就好透了。”
陈其玫对琳琅指着鼻子怒骂,“这杀千刀的小贱人,你全家死光了,你怎么不跟着一起死,来咱们陆家祸害我的心肝宝贝!你这倒霉催的,克死了全家还不够,如今还来克我儿子!”
琳琅不卑不亢,冷下心肠,挡住蓉姑姑的耳光。因陆白羽擅自离开陆府寻宝藏,不幸受伤挂彩之事,琳琅更是被陈其玫记恨到骨头里了,她就是不折不扣的扫把星,陆府再也容不得她。
琳琅再也不愿受人冷眼与折磨,索性自荐做了侍茶女,也好就此两不相欠,就此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