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黎明时分到圆月升起,阙特谷率领的大军连续奔波了两百余里。人困马乏之下,明白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道理的阙特谷,理智地选择了安营扎寨休息。虽然唐军的断后部队——也就是马燧率领的四十名唐军已经近在咫尺,但阙特谷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愤恨,只派出一百人紧紧咬住唐军。
毫无疑问,唐军必然一人双骑,否则,早就应该在突骑施人不惜马力的追逐下被赶上。不过,在阙特谷看来,唐军还有一百七十里的路程要赶才能进入赤水镇的范围,自己即使养精蓄锐一个晚上也能在那支唐军逃入赤水镇前追上对方。何况,戈尔韩的大军应该在北道上无所收获,按照自己和戈尔韩的约定,他们会马上折返与自己汇合。等今夜两军会师之后,明天便是唐军的末日。
抱着这样的想法,阙特谷钻进大帐呼呼大睡。整个突骑施大军,除了几十名负责守夜的可怜虫,众人全部草草收拾了一番,喂饱了战马后便倚靠着篝火安然入睡,营寨内须臾间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突骑施人实在是太累了,不仅仅因为跋涉了两百里还因为南道狂风大作,风沙将唐军留下的脚印很快地抹去,在不知道唐军具体数量和去向的情况下,他们要小心翼翼以免中了唐军的埋伏,在这种情况下,可谓心力憔悴。好在在天黑以前突骑施人终于发现了唐军的“后军”,风也渐渐平息下来,明天循着唐军的脚印便能赶上唐军。
突骑施主力大军可以安然休息,负责咬紧唐军的一百名骑兵却不得不强撑精神,免得让唐军从自己视野中消失。
马燧自然知道自己已经被突骑施人盯住,不过,他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有些兴奋,有些跃跃欲试。因为他没有料到,突骑施人如此小瞧自己,只派出一百名骑兵对付自己,而且完全一副不想吃掉自己而是跟踪自己找到唐军主力的架势。不过细想之下,马燧也隐隐猜到了突骑施人的想法。
毫无疑问,突骑施人将自己当成了唐军负责殿后的后军。突骑施人从天亮就开始行军,还比自己多走了六十里的路程。表面看他们只比自己落后四五里,但因为自己是一人双骑的关系,一旦他们迫近,自己完全可以轻松甩开对方。突骑施人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决定在今晚养精蓄锐,在明天发动大战。既然如此,不吃掉对方派出的这支追兵,不好好打扰下突骑施人的美梦,真的有些对不起自己!马燧呵呵一笑。
“兄弟们,突骑施人追了我们一百六十里,我们是不是该还回去点什么?”马燧止住了坐骑,扬起身旁的马槊,大声说道。
“杀回去!杀回去!”唐军明白了马燧的心意,扬起横刀或是长枪,齐声吼道。
马燧深深望了眼众人,调转马头,大声说道:“让突骑施人尝尝我们唐军弩箭的厉害!唐军万岁!疏勒军万岁!”
“万岁!万岁!”冲天的战意在每个唐军身上升起。
可以迎战数倍于己的敌人而面不改色的唐军从来不惧怕挑战,何况,唐军的状态比突骑施人更好,体力更足,对于区区一百名突骑施人,唐军根本不屑用什么诡计。
面对突然掉转马头朝自己席卷而来的唐军,突骑施人有些傻了。人多势众的明明是己方好不好,唐军这么不怕死,自己是成全呢还是不成全呢?!冲上去,消灭了对方自己怎么跟大王子交代?不冲上去,难道要被唐军追着跑?传扬出去自己在军中还怎么混?!
突骑施人陷入矛盾之中,毕竟大王子给他们的命令是盯住唐军而不是消灭唐军。不过很快,唐军便用弩箭让突骑施人做出了选择,面对接二连三被射落的袍泽,突骑施人选择了反击。
不过,这样只是加快了突骑施人的覆灭。虽然唐军疲惫但突骑施人比他们更加疲惫,只是三轮冲锋,一百名突骑施人成为了唐军的刀下亡魂。甚至,唐军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当然,如果轻伤也算代价的话,那突骑施人还是给唐军造成了一点伤害的。
“突骑施人不过如此嘛!兄弟们,敢不敢跟我袭营?”马燧用马槊挑飞了最后一名扑上来的突骑施人,大笑道。
“愿为旅帅效死!愿为旅帅效死!”唐军轰然应道。
谁都知道,面对突骑施的大军主力,四十名唐军完全没有取胜的把握,毕竟,传说中甘宁百骑劫曹营也是一百名精力充沛的士兵,而唐军纵使休息一整夜也难以敌过连续厮杀、奔波带来的疲惫。不过,谁都清楚,劫营这种事可以重伤突骑施人的士气,可以为颜泉明率领的唐军主力打败突骑施人增添不少筹码。所以,唐军选择了服从。马燧这个旅帅都能不惜命,自己又何惧死亡!
休息了三个时辰后,马燧一行利用夜色的掩护悄然靠近突骑施人大营,也就是在马燧犹豫是现在就发动袭击还是等黎明前突骑施人最困乏的时候发动奇袭的时候,西方人影憧憧。马燧借助远处营寨内微弱的火把看到,有数百名突骑施人正在靠近营寨,马燧略一思考,便断定自己错过了最佳的机会。毕竟,有数百清醒的突骑施人在,己方就掀不起风浪。但很快,让马燧意想不到的是,这数百突骑施人居然杀向了毫无防备的袍泽,他们分工明确,一路人四处纵火,一路人到处砍杀。
原本平静的突骑施大营瞬时热闹起来,有人迷迷糊糊间被砍去了头颅,有人惊慌失措间被一箭射穿了胸膛。呼叫声,气急败坏声,整个大营乱作一团,将不知兵在何处,兵不知将要何为,有人想要反击,有人想要逃窜,有人看到自己的“袍泽”杀向自己以为发生兵变,不可避免地,营啸发生了!
马燧大喜,无论是兵变也好,营啸也好,自己这个看热闹的绝对不会嫌事大,马燧恨不得四处放火的是自己,呼啸一声,大声道:“杀!”
“杀!”四十名唐军兴奋地几近颤抖,突骑施人乱了,这是自己建功立业的绝佳机会!如果可以趁乱斩杀突骑施人的大王子,那更可以扬名天下!为了这一场富贵,拼了!
将突骑施人大营折腾地天翻地覆的不是别人,正是颜泉明一行。有阿史那颜亮的襄助,颜泉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冒充戈尔韩的军队诈开了营寨,紧接着一拥而入,短短一刻钟便将突骑施大军分割得四分五裂。这个计划是险招,难题在于阿史那颜亮是不是真心归附,颜泉明选择了赌,赌阿史那颜亮归附自己后已经没有退路,结果显而易见,颜泉明赢了,阙特谷的大军彻底崩溃了!
黎明虽然还未到来,但属于唐军的黎明已经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