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亮是后军主将,统率六百突骑施人。作为流淌着西突厥汗国王室血脉的王族后裔,阿史这个姓氏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好处,反而平添了许多困难。毕竟,这几十年在西域称雄一时的是突骑施汗国,血脉真正尊贵的是黄姓部落与黑姓部落的王族。至于阿史这个姓氏,在被唐朝捧为十姓可汗却发现不足以服众后便被彻底丢在一旁。
突骑施汗国的老人认为姓阿史的人是前朝余孽,是唐朝的走狗,冠名为阿史的人必须比常人更加努力更加出色才能出人头地,这是血淋淋的现实。
所以,当听到阙特谷前军全军覆没的消息,阿史那亮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毫无疑问,唐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一点,否则,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全歼前军。阿史那亮不怕唐军强,反而怕唐军弱,毕竟,自己是后军的主将,如果不是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是不会投入战场捞取军功的。这也就难怪当阿史那亮接到阙特谷要求自己加快速度与中军汇合的命令是如何的欣喜若狂了。
兴奋至极的阿史那亮将马速提到了极致,根本懒得派出斥候去前方侦查,毕竟,前面的道路阙特谷的中军刚刚经过,唐军又亡命东逃,自己半途中哪里会遇到什么危险?!
当后军都抱着这样的想法,以漫不经心的心态着急赶路的时候,危险就降临了。在葛罗岭山口,早已埋伏好的唐军用弓箭热情地留住了匆忙赶来的突骑施后军,除了弓箭,还有为数不少的绊马坑,隐藏地很深的绊马索。
任何一支军队骤然遇袭第一反应都是反击,但反击的力度不仅仅取决于己方的实力还取决于己方的组织能力。但当南霁云的强弓射杀了阿史那亮,无穷无尽的杀喊声响彻整个山梁,突骑施人的结局早已经写好。
半个时辰后,突骑施人的后军彻底成为了不复存在的历史,唐军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二十余人战死,十数人受伤。短短两次交锋,阙特谷率领的四千突骑施大军便折损了四分之一,唐军从始至终都掌握着主动而阙特谷浑然不知。
不过,颜泉明清楚,自己可以利用的优势已经全部用尽。其代价除了前后四十人的伤亡,便是将马燧率领的五十人的队伍置于险境。接下来,只能是血与肉的碰撞,意志与精神的交锋。来不及打扫战场,颜泉明率领大军立即向东方疾驰增援马燧。
从葛罗岭到杨柳堡有两条路,北道三百五十里,南道四百里,南道虽然绕远但却补给方便。两条道路在西面重复的道路有六十里,在东面合并的道路有八十里。马燧一队人马驱赶着上千头骆驼行进速度本来就慢,如果不耍一些计谋,肯定坚持不到颜泉明的援军。
当阙特谷率领的追兵追到南北两道的分叉口,犯起了嘀咕。无论是南道还是北道都有着杂乱的脚印,可在北道入口处却立着一块硕大的木牌,上书“唐军走此道,有胆来追”。
阙特谷身为突骑施王子,自然知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用兵之道,唐军在北道入口处故意留言,有很大的可能是希望自己走北道,毕竟北道更近。可唐军忘了,自己有三千大军,完全可以分兵追杀唐军。无论唐军走的是哪条道,都不可能比自己的追兵还多。
“戈尔韩,你率领一千五百名勇士走北道,如果追赶五十里还没有追到唐军就折返回来与我汇合。”阙特谷对一旁的副手说道。
“戈尔韩领命!”副手也知道,这是如今最好的选择,如果让唐军从容逃回赤水镇,那突骑施人不知道要填多少人命才能攻破赤水镇,眼下是消灭唐军最好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突骑施人就此分道扬镳,而此时,在距离突骑施人不到三十里的地方,马燧一行正在艰难跋涉。
“旅帅!这些骆驼我们不能再要了,否则早晚要被突骑施人追上。”一名火长忧心忡忡地说道。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执行的是诱敌深入的任务,如今自己已经前进了六十多里,按照突骑施人的速度,肯定已经追过来了。没有人知道突骑施人会分多少兵马到南道,但哪怕只有一千,四十名唐军最多撑上两轮冲锋就会全军战死。战死沙场唐军并不怕,可如此一来,主将交给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不了。
马燧也不知道突骑施人会不会识破自己的计谋,考虑到数百头骆驼可以迟滞突骑施人的速度,让他们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马来驱赶骆驼,便点头答应道:“不能把骆驼全部扔掉,我们先丢下一半,每前进十里,丢下五十头骆驼!”
唐军顿时大喜,少了三百头骆驼,唐军的速度加快了一倍不止,随着时间的推移,当突骑施追兵追到距离唐军只有二十里的地方,唐军已经完全卸下了所有包袱全速向东逃去。
南道上,阙特谷并不放缓追击的速度,只分下一百人沿途收拢被唐军遗弃的到处可见的骆驼,阙特谷很清楚,唐军一定一开始就打定这样的注意,妄想借此瓦解自己的军队。可他们忘了,自己是突骑施王子,报仇的渴望远远超过捡拾财务,自己不乱,突骑施大军就不会乱。毕竟,唐军会跑可财物却不会跑。自己不惜马力的奔跑,和唐军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近。
可北道上,望着随处可见的财物、骆驼,戈尔韩却止不住军队的混乱。突骑施人时不时地下马捡拾,大大拖慢了行军的速度。等到戈尔韩的大军追上唐军,却发现唐军只有十人,别提心中的郁闷愤怒之情了。
突骑施人终于意识到中了唐军的诡计,愤怒之下,想要将唐军全歼以消心头之恨,可唐军远远比突骑施想象的顽强,双方在马背上对射,唐军凭借着优良的装备居然射杀了超过七十人才饮恨沙场。当然,这样的战果是不可复制的,如果让一千五百名突骑施和十名唐军正面交战,唐军能够杀伤十人都称得上难得,但战争从来都不是公平的,突骑施人比唐军多走了四五十里的道路,又在两个半时辰是时间内用速度填平了这段距离,早已经人困马乏,全凭一股毅力支撑,这是其一;戈尔韩只派了两百名士卒去追杀唐军,自己率领剩余的大军回师增援阙特谷,难免轻敌,这是其二。百般巧合下,唐军硬生生打得突骑施人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