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瑾一路抱着昏迷的洛汐回府,踏入闺房的一刹那,玲珑见到她满身伤痕累累的样子,下一秒便捂嘴哽咽起来。
“瑶儿……”萧瀚林急匆匆地走进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成了这样?来人!快去请大夫!”
其实比起身上的皮外伤,洛汐精神上的伤害才更多一些。半夜时分,人就开始发起了高烧,梦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地窖,酸腐血腥的味道,狰狞恐怖的面孔,鲜血淋漓的自己……
萧怀瑾守在床边,看着她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嘴里不断地呓语着,他感受的到她的恐惧,用力地攥住她的手,给她安慰。在他为她换额头上的帕子时,他终于听清了,她迷迷糊糊中的呓语原来是一直在唤他的名字,他心中一颤,他发誓,以后绝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洛汐早上醒来,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一张无比憔悴的脸和那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
玲珑见她醒了,抽泣着说:“小姐,你醒了?你受苦了……”
“别哭了玲珑,我还活着呢。”
“小姐,对不起……”
“好啦!玲珑,我好饿呦,你去厨房给我做点好吃的好不好?”
“小姐,想吃什么?”
洛汐还未开口,萧怀瑾却在一旁抢先说:“小姐身上有伤,要吃的清淡一点。玲珑,煮碗红枣粟米粥就好。”
“是,奴婢这就去。”玲珑擦干眼泪转身出去了。
洛汐的视线重新落回到他的脸上,四目相对,他们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彼此。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自责和心疼,于是莞尔一笑,宽慰他道:“你不要这样,我还好,无非就是受了一些皮外伤而已。”
说的如此轻巧,昨夜又是谁陷在梦魇里那样的害怕无助?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伪装的这么坚强。”
“我没有伪装啊,我本来就坚强,人送外号洛小强!”说着,洛汐抬起胳膊握拳做了一个我最强的动作,却不小心碰疼了伤口,“嘶!”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碰到伤口了是不是?身上有伤乱动什么?”
“没事,没事,没碰疼。”
“还逞强?哼,反正也不是伤在我身上,你爱注意不注意,谁疼谁知道!”
诶?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那不是上次她打趣他说的话吗?
“嗯,谁心疼谁知道。”她也学着他的口气说。
他顿了一下,低声说:“嗯,我确实很心疼。”
洛汐一怔,他这么坦然地承认,弄的她的心怦然一动。
真是的,谁允许他随意篡改台词的!
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爹呢?上朝去了?昨天没吓坏他吧?”
“你说呢?”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心疼坏了。
“昨天究竟怎么回事?”他问。
洛汐把事情详细的复述了一遍。
萧怀瑾听后,眉头拧的更深了,他没想到在泰安城里,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居然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他真后悔,他昨天就应该一剑手刃了他才对。
“这次也不全是坏事,至少揪出了这个大变态,免得再有更多的女子惨遭毒手。就是那几个女子挺可怜的,买个步摇招谁惹谁了,最后死于非命。”洛汐看了看他说,“你是不是一直守着我,案子你都不管了?”
“向磊会去做进一步处理的。”
“对了,我昨天看到荣王也冲进去了,好像很紧张那位小姐,她是谁啊?”洛汐问。
“她是心兰公主,皇上唯一的女儿,宠爱的很。”
“原来是公主啊!难怪那么傲娇。她是荣王的亲妹妹吗?”
“不是,她是皇后所出,是太子的亲妹妹,不过和荣王感情也挺好的。”
“哦,那我这次是不是立了大功?我可是救了当朝公主啊!”
萧怀瑾看着她柔声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先要学会自保知道吗?以后绝对不许再逞英雄了知道吗?”
“哦,知道啦。”
玲珑此时走进来,“小姐,粥好了,奴婢喂你喝吧。”
洛汐支起身子起床,她仅穿着一件中衣,而且昨夜发烧出了一身的汗,身上都湿透了,整个衣服都贴合包裹在身上,当锦被落下之时,完美的身体曲线突然呈现在他眼前。
萧怀瑾顿时感觉气血上涌,他尴尬地别过头,撂下一句,“你慢慢吃。”然后匆匆地离去了。
洛汐以为他着急去衙门审案子,也就没在意他微微泛红的脸是怎么回事。
晚上回府,他来探望她。
根据向磊的走访调查,银楼老板以前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妻子,三年前突然不知所踪,他对外宣称是妻子回老家了,但是人们都知道她行为不是很检点,猜测估计是跟别的男人跑了。
“我猜,大概是被他杀了吧?”洛汐半躺在床上听他说完,问道。
“嗯,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向大哥有没有调查他的背景?他的童年一定过的很糟糕吧?”
萧怀瑾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他的过去确实很糟糕。他的娘亲是被他爹杀死的,而后他被一位银匠收养了,那人脾气不好,从小没少打骂他。”
“这就对了,他这种偏执的性格绝不可能是一两天形成的,妻子的出轨,刺激到了他,但是这也只是他变态杀人的一个诱因而已。”她想了想继续说,“他年幼时大概亲眼目睹了娘亲被杀的过程,给其心理留下了严重的阴影,在心理学上这被称为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之后他情绪没有能得到好的疏通,再加之养父的暴力对待,人格才会发生扭曲。”
萧怀瑾听不太懂她这套理论,大概又是她那个时代的东西,但是他捕捉到了她的一句话,就是面对一些惨痛的经历会造成心理阴影,那么她呢?她的心理是不是也因为这次事件留下了阴影?
“怎么了?干吗表情这么凝重?你在想什么?”她问。
“这个病症可以治吗?”
“什么病?哦,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个病比较麻烦,不是一般吃吃药就能好的,应该由专业人士给予专业的心理治疗才能根治。这方面就太专业了,我也不是很懂了。”洛汐顿了顿继续说,“怎么,你难道还想治他吗?”
“不是他,他已经判了凌迟处死,择日就会行刑了。”
“凌迟?”洛汐只听过没见过的酷刑。
“他差一点儿伤害到公主,皇上没诛他九族已经很仁慈了。”
“哈,估计他也没有九族可以让皇上所诛。”洛汐恍然大悟,“你刚刚是帮着公主问的吧?你怕她留下心理阴影?我虽然不太懂,但是个人觉得多关心她,多开导她,让她有足够的安全感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他点点头说:“你身上有伤,这几天让玲珑陪着你睡,好方便照顾你。”
“没关系,不用。”
“乖,听话。”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他用这种诱哄的语气跟她说话,她真的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乖乖就范。
萧怀瑾扶她在床上躺好,掖了掖被角,柔声说:“早点休息,我走了。”
“嗯,晚安。”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他其实是怕她会留下心理阴影吧?想到这里,洛汐的心里感觉好甜。
因为这次事件牵扯到公主的名誉,所以对外隐去了部分事实,泰安城的人只知道明察秋毫的萧大人根据湖中的女尸查到了银楼老板,发现了他残忍杀害藏匿的另外三具尸体,继而抓捕了这个杀人魔鬼。
洛汐也深深地感受到了乡亲们对萧怀瑾的崇敬和爱戴。她无论走到哪儿,大家都会认出她来,然后爱屋及乌,对她那叫一个热情。买苹果外搭两个梨的,吃顿饭免单的,买衣服打折的……这名人效应果真不是盖的!
“身体刚好一点儿,就满处乱跑,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我都在家闷了好几天了,还不兴让人家出去过过风啊?”洛汐撅嘴卖萌。
“上街注意安全,多带几个人跟着知道吗?”
“放心吧,哪那么多变态杀人犯啊!如果又能让我碰见,那只能说明我人衰命贱,倒霉……”后面的话被萧怀瑾一个凛冽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呵呵,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我错了,我刚刚口无遮拦了。你别生气啊!”洛汐吐吐舌头说。
他无奈地轻叹一口气问:“找我有事吗?”
“哦,我给你做了两件新衣服,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你做的?”
“呃,我挑的布,看着陈娘做的。”洛汐憨笑着说。
“……”
他就知道,她怎么可能会做衣裳,“无缘无故的,怎么想起来给我做衣裳了?”
“谁说无缘无故,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啊!生日快乐,这是生日礼物。”
萧怀瑾一愣,他自己都忘记了今天是他的生辰。
他心里感动的要命,但是却面色平静地说:“这样就把我打发了?一点诚意都没有。”
啊?这还没诚意啊?
“那你想怎样?”
“这应该是你要考虑的事,怎么来问我?”
洛汐皱着眉,咬着唇想了片刻,破釜沉舟地说:“好吧,你等着。”然后转身跑走了。
她虽然不是什么美食达人,但是做个面还是没问题的。她在厨房里捣鼓了半天,终于亲手给他做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长寿面。
洛汐回到书房,把面摆到他的眼前说:“我家乡的习俗,过生日要吃长寿面。寓意健康长寿的意思。这面是越长越好,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做成这么长的一根面,你一定要一口气把它吃完,中间不能咬断的哦。”
他看着这碗面,面露难色。明明是想难为她的,怎么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洛汐怕他不吃,赶紧施压,“我亲手做的呢,一片心意,你不可不吃!”
萧怀瑾苦笑地抬起头看她,视线被她脸颊上的一抹白色面粉所吸引,看来真的是她亲手做的。此番好意,断然是不能拒绝了。
他拿起筷子夹起面条的一端送入嘴里,嚼了一口,嘴里突然一顿。
洛汐看到他的动作,凑近他急切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萧怀瑾摇摇头,把嘴里的面悉数咽了下去,然后说:“很好吃,要是能煮熟了的话,估计会更好吃。”
“啊?没煮熟?不会吧?”她窘迫地说,“一定是面太粗了。没熟你怎么还吃下去啦?怎么不吐出来呢?”
“你那么用心做的,我怎么舍得吐出来呢!”说着,伸出手轻轻地帮她擦去了脸颊上的面粉。
洛汐看着他柔情如波的眼眸,听着他宠溺地说出那句话,还有他如此温柔的动作,她的心颤了又颤。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进了屋子,洛汐羞赧地低眸,不经意间看到地上被阳光映射出了他们的影子,而那双影子紧紧地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