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似落花,君心如流水。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鹂儿枝上扰妾梦,不得随水任西东。
柔肠百转绕损折,流水东去不复回
——《续传灯录·温州龙翔竹庵士珪禅师》
“王旭,现年五十有二,是王副将在塞外结识的友人。因其医术不凡,经常被请到军中为将士诊治。可算是裂云军的军医,只不过是没有正式入军籍。”柳甄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后来的几次彻查中,他都没有被牵连进去。逃过一劫。”
“那他提没提及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据王旭说,他虽经常出入军帐,但是柳老将军和众位副将议事的时候,他都已回避,所以知之甚少。”
“如此说来,就连他也不知道了?”
“依属下看来,他提及当年事的时候,眼神闪烁,语焉未详,怕是有刻意隐瞒之嫌。”
柳时镇沉吟半刻后,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柳甄躬身施礼,便转身走出了青凌阁。
五年前,王副将的遗孤王蒙先找到柳时镇,并呈上了一封当年王副将写给其夫人的家书。家书中王副将向家人提起王旭此人的存在。而当年因柳将军的通敌罪而受到株连的名单中,并没有此人,柳时镇这才起了疑心,派人秘密的查找此人的下落。这一查,就是五年。
柳时镇相信能在家书中被王副将提及的人,必有其过人之处,并与王副将的关系匪浅。若说王旭对当年的事情真如他自己所说,是一无所知,柳时镇是根本不会相信的。但是为什么王旭不愿将自己所知的真相告知,这恐怕是有其自己的顾虑。而如何能够让他开口,便是柳时镇目下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就先将其晾一晾。”柳时镇望着院子里早已结出红果的枣树,提高声量说道:“来人,摘一筐的枣,我要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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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柳时镇再次来到仁晖堂,已是申时,他带着刚从树上摘下的大枣,走进了小五所在的侧间里。小五仍是脸色泛青不省人事的躺在床上,而无痕正坐在床头给她诊着脉。
“无痕,辛苦你了,这是我从院子里刚摘的枣,给你补补气血。”柳时镇献宝似的将那筐生枣放在床边的桌上。
无痕斜睨了他一眼说:“就是你院子里的那棵枣树?”
“对啊,你还记得啊?”
“那棵是七月鲜,现在这时候,应该也熟透了,当水果吃勉强吃得,但若要说补气血,那就麻烦你拿回去晒个十天半个月,晒成干枣再拿来吧。”无痕诊脉完,站起身来:“你来的正好,帮我将她抱至内院,药汤已调配好,现在要进行药浴了,随我来吧。”
等柳时镇抱着小五,跟随无痕来到内院的厢房后,宋大夫已经在那等候多时。
“无痕,我已经照你的方子将所需药材放进浴桶浸泡一个时辰了,可以开始了。既然柳公子在此,我便先出去了。”说完,宋大夫便快步走了出去。
“诶,宋大夫,你先别急着走啊!我一个大男人留在这里不方便吧!”
回答柳时镇的,还是无痕那冷冷的声音:“你是说我师叔不是男人吗?”
“呃,这不一样,你师叔是大夫,医者仁心,不碍事。”
“我师叔不介意,我师婶介意。你是她主子,她的命都是你的,更何况不过是帮助我脱下她衣服而已。”
柳时镇不禁叫苦连天,只得闭上双眼,将头扭到一边,遵照无痕的口令,扶着小五让无痕将她的衣物褪尽。
“好了,将她放进浴桶,注意扶好她,别让她滑下去,否则她的死因就不是被毒死,而是被淹死。”
柳时镇浑身僵硬,双手握拳,而小五正横躺在他手臂上,所幸无痕已用薄纱将其身子覆盖住,柳时镇得以睁开双眼。但是手臂上传来的温热却让他涨红了脸。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就像是将赴刑场般走得无比艰难。
好不容易终于将小五放进浴桶内,他还必须扶着小五的头,不让她往旁边倒去。
“无痕神医啊,这药浴得多长时间?”时镇端坐在浴桶边上,一动不动,尽职尽责的看护着小五,却也忍不住问道。
而无痕时不时用手去试着药水的温度,然后再选择是添柴还是灭柴。
“一日一次,一次一个时辰,一连泡七日。只有这样才能将她体内的余毒清除干净。并且这药水必须保持在烫手的程度,才能将药材的功效最大的发挥出来。”
“不会吧?我明日可不来了,你另寻他人帮你吧。”柳时镇一听这备受折磨的活得连干七天。马上声明自己明日早已与他人有约,无法提供帮助。
“明日不需要你了,明日她还未醒,岂不是坏我神医的招牌。”
柳时镇讪讪一笑,用空闲的左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那就好,那就好。”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当时镇在无痕的指令下,协助无痕将小五的衣物穿好后,他早已是大汗淋漓。
“先声明,今日之事实乃权宜之举,你知我知便可。小五虽是我的下属,但我一直是将她当妹妹看待,还寻思着日后给她择一乘龙快婿。万万不可将此事宣传出去,否则坏了她的名声,我就真是于心难安了。”柳时镇看了看躺在床上沉睡的小五,正色的对无痕说道。
无痕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柳时镇,嘴角带着一丝苦笑问他说:“你将她看作妹妹,那你又将我看作是你什么人?”
柳时镇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他并非不知无痕对自己的情意,但是感情之事,并不是所谓恩情,你对我好,我就必须要做出回报。他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以前没有,现在就更不可能有。半晌后,他直视无痕的双眼,沉声说道:“我将你看作是值得相交和信赖的好友。”
无痕心下了然,这个答案不是一早就明白了吗?她哈哈一笑,大声说道:“你这么认真干嘛?我只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你对我可别有非分之想,想我堂堂下任医仙谷的谷主,岂是你这区区一介酸秀才可以肖想。做朋友的话,那就勉强同意吧。”
眼前的无痕脆弱又倔强,柳时镇突然觉得有一丝的愧疚。就这样吧,做相互信赖的至交好友是最好的结果,其他的就不要再想了。他深吸一口气,也笑出声来:“哈哈,对,小的对无痕神医是高山仰止,不敢有非分之想。”
“走吧,今日之事,我会交代下去,保证守口如瓶,不会再有他人得知。师婶的晚饭估计也已做好,我心情甚好,陪我喝上几杯。”无痕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出厢房,往厨房方向走去。而跟着她身后走出的柳时镇,永远也不会看到此时无痕双眼已是盈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