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白居易《问刘十九》
“怎么,不愿意吗?那就当我没说吧,素雨,送客。”姜暮烟优雅的站起身来,提高些许音量,让守在门外的素雨恰好能听见。她腰间的轻纱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摆动,如同那日青湖中随风摇摆的荷花,让柳时镇的神情有些恍惚。
“柳公子,这边请。”素雨微微躬着腰,恭敬的请他出去,但是他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动也不动。
暮烟看了素雨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素雨便不再说话,再次悄无声息走出房间,就像她没有一点声响的进来一般。
“柳公子,你既不答应,也不回去,请问是何意?”
“姜小姐,在我答应之前,有个问题想问你。”柳时镇眼神清朗的看着暮烟,若有所思的问道。
“柳公子请说。”
“我不过是一介书生,留在你房中扮作你,一来对衙门捉拿大盗之事毫无裨益,二来较之大哥他们的捕快身份不同,于小姐的清誉有损。为何小姐定要我如此?”
“这世上之事,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不过是一时兴起,想看看俊俏书生如若做女子装扮,是不是真如话本中所说,足可以假乱真,美艳动人。更何况,你大哥亦可扮作我家素雨留在房内,方便抓捕。至于我的声名,在我及笄那年,就被我送进地窖,冰冻了起来,不用多虑。”暮烟用那如同寒星闪烁的眼眸,上下打量着柳时镇,兴趣盎然的说:“更何况,经过昨夜的事情后,你还会觉得那么多人埋伏在外头,真的有用吗?再怎么自负心大,也不可能往明晃晃的陷阱里跳吧。”
“你一定,确定以及肯定要我这么做?”
“我一定,确定以及肯定要你这么做!”
“那好吧,我答应你便是。请小姐你尽快安排,并通知我兄弟二人。那么,在下这就告辞了。”
柳时镇从陶然居出来,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和徐大荣说明今日的情况。虽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但是在贫道已折的情况下,又将道友也搭了进来,确实是不太厚道。但是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好兄弟就得无论福祸,都一并承担。不过是区区着女装的小事,相信他是不会太过在意的。
跟着他身旁的烟墨只看到自己少爷挠着头,不太确定的自言自语:“应该不会生气吧。。。难道他会生气?”
烟墨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一本正经的插嘴说道:“少爷,徐爷会体谅您这番一心襄助他破案的苦心的!”
还在太阳底下汗如雨下汗流浃背大汗淋漓的徐大荣,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冷噤。。。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兄弟为了女人,不仅把他自己给卖了,还擅自做主给加了个添头,插了兄弟两刀!真是可钦,可佩啊!
姜家大小姐秉承她做事的一贯雷厉风行的风格,在隔天就草拟了挑战书,并交到徐大荣和柳时镇的手里。而柳时镇在付出了柳大将军的行军手册的代价,总算求得徐大荣的勉强同意。当然,这行军手册是只借不送的。
六月二十四,在望京城的大街小巷各大告示牌上,出现了这么一份充满了挑衅,又让人不禁遐想的挑战书。
“今有闻盗帅天行,窃玉偷香,自谓风雅无边,实则是小人行径。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现今吾以群芳谱榜首之名略备薄酒,邀尔于本月最后一日来姜府小聚,共赏这无边夜色,可有胆量赴约?”落款就是姜暮烟三个大字。
此邀约一出,马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开玩笑,这是姜家大小姐,那个排在群芳谱首位大美人啊。从未有听说过她对任何男性有假以辞色过,现在竟然是光明正大的邀约这个听名字就知道是风流种的人,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百年都难得一见啊。这样的热闹是绝对不容错过,望京城中无论是有空没空,单身成亲,有钱没钱的,只要是性别为男的两只脚站立的生物,都被这则挑战书吊足了胃口,相约着要在那日,在姜府外占一个风水宝地,为的就是能近距离的观看这场鸿门宴。
“咳咳,别忘了,本朝是有宵禁的,非特殊日子,一律不得在街上游荡,违者会被夜巡的府卫给关进大牢滴。”一位看上去大概已经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家,颤颤巍巍的说出了这句话,惹来旁人一顿白眼和不屑的:“切!”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在旁人看了,也不过是一时笑谈,至多附上几句猥琐的玩笑。但是在当事人看来,却是事关不容挑衅的尊严问题。
“嘿,我说,这个姜暮烟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试问有哪家的姑娘敢这样明目张胆的邀一个男人到家里去?”孔哲晧恶狠狠的咬着手上的夏瓜,弄得红色的汁水飞溅得满身满手都是。
李清然微微皱眉,起身浸湿了一块汗巾,拧干后走到孔哲晧面前,先擦了擦他的嘴,然后再将他吃完夏瓜满是汁液的手,一根一根的擦拭干净,用他那一向清亮的声线说道:“姜暮烟,现任姜家家主。是望京城内数一数二的商行的掌门人。此女本就同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贵女不一样。她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人们的心理去达成自己的目的,掏空了你的腰包还能让你觉得占了她老大的便宜,对她不住似的。此邀约,有诈,别去。”
“不去那可不成,她一区区弱女子都大马金刀的摆下龙门阵,难道我堂堂一大老爷们还能装不知道,看不见?这让我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明知有诈也得去,不然对不起我盗帅的名号。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刚擦干净的手,又伸向放在一旁的牛肉脯,抓起一块,就是一口。
“你要去也成,我这新配的药,你记得带上。”已经放弃帮他擦手的李清然,放下汗巾,端起桌上的冰镇银耳雪梨汤,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悠悠的喝着。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且让我去会她一会,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习惯了这个小祖宗时不时就冒出来的腻歪话语,李清然低下喝糖水,并没有让他看见自己脸上那一抹宠溺的微笑。
而我们的盗帅大人,还在暗暗发誓要好好的捉弄这个望京城第一美人一番,才不负她殷勤相邀的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