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骄阳就像三十来岁的女人,总是那么豪放热烈。即便是走在树荫下,也让人感到一阵无处释放的狂躁。狂躁之后,人人脸上都带着一副疲态。但树荫下的林图像是沐浴在春风中,脸上一直保持着愉悦的笑容。
陪美女散步而不是购物,的确是件愉快的事。而且身边的美女并不讨厌林图,他没有不愉快的理由。
从雁回亭下来,柳月一直沉默。她脸上没有疲态,也没有像林图那样的愉悦,像是在沉思。
“林图,你打算一直就呆在那家烧烤店?”柳月忽然问道。她觉得单凭林图的琴艺就能找到一个更体面更轻松的工作,包括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荆轲,都不应该在一个小小的烧烤谋生。
“我这没学历没技术的,能去哪里呀?再说,我觉得呆在烧烤店还是不错的。”林图笑道。
“没学历?!”柳月惊讶道。
“我没上过学,哪来的学历?”林图理所当然道。
柳月停下脚步盯着林图的眼睛,她确实不敢相信刚才大论诸子百家的林图是个‘文盲’。柳月在林图的眼睛里没有发现一丝撒谎的信号,这让她更加好奇眼前这朵奇葩的过去。柳月轻轻迈动步子,随意道:“说说你的经历?”
柳月的‘如无其事’还是没有瞒过林图的火眼金睛,他有些搞不懂柳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矜持?怪不得好像非常懂女人的老知最后告诫林图,你可以得到一个女人的心,但不要妄想去探个究竟,因为女人是他都永远堪不破也不想去勘破的‘道’。
既然搞不懂,林图也不去费神研究,他玩笑道:“我的故事充满了传奇色彩,太过跌宕起伏,讲出来怕你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柳月打趣道:“哟!这么快就学会放长线钓大鱼了。”
林图又开始挠头,憨傻道:“这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呀!”
柳月哈哈大笑,她不去深究也不想去深究林图是装傻还是真傻,反正开心就好。笑过之后,柳月突然转移话题道:“其实楚汉这人不错。”
林图点头道:“哦。”
柳月道:“如果你能和他交朋友应该对你有好处。”
林图继续点头道:“哦。”
柳月道:“他是楚氏集团唯一继承人。”
林图再次点头道:“哦。”
柳月道:“楚氏集团是大兴市两大民营企业之一,他女朋友文清还是大兴市副市长文华的独女。”
林图还是点头道:“哦。”
柳月转身盯着林图,一副要揍人的架势,“装傻是不是?”
林图嘿嘿道:“那你呢?”
柳月道:“柳氏集团就是我家经营的。”
林图嘴巴变成一个‘o’型,他可知道柳氏集团也是大兴市两大民营企业之一,怪不得刚才在雁回亭气氛如此微妙,楚氏柳氏两家一直是商业上的死对头。
柳月玩味道:“怎么,知道知难而退了?”
林图一本正经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花了两块钱就中了头彩!”
柳月额上出现几条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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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图说的没错,只要上了雁回亭上南山余下的路并不难走,一对男才女貌的情侣在山路上走得颇为闲情逸致。
刚才与柳月林图相遇,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的文清开口道:“那个林图你听说过没?”
楚汉想了想,摇摇头道:“大兴市不大,真正的富家子弟一双手都数过来。姓林,还能和柳月搞在一起,我还真不知道这林图是何方神圣。难道是条过江龙?”
文清笑道:“也许。”
“不管是过江龙也好,无名小卒也罢,这个林图看起来倒是比江志成那个‘谦谦君子’顺眼得多。”楚汉问道:“柳月和江志成到底怎么回事?我看校里校外对柳月蠢蠢欲动的人不少。”
文清正色道:“可能是江海洋为了放手一搏,把江志成母子弄到美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那江志成和柳月就自然而然分手了。”
楚汉道:“我倒是听说一些内幕,这次江海洋很可能被拉下马。那文叔叔?”
文清毫不避讳道:“我爸现在仍保持中立。听他说,江海洋不是那么容易被拉下马的,把江志成母子弄走很可能只是放烟雾弹。”
楚汉玩味道:“我倒是希望江海洋平安无事,那等江志成回国就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文清嗔笑道:“维恐天下不乱。”
楚汉笑道:“生活太平淡,看戏益身心。”
文清轻笑道:“确是如此。”但是文清接着又一针见血道:“不过这戏好不好看,还要看对手是否是同一级别。diao丝逆袭这种事,大多只会出现在小说和影视剧中。”
楚汉皱眉,随后很大男人主义的霸道说:“都跟你说了,我很看好林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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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林图的窝,还是不见荆轲的踪影。其实就算柳月不在,荆轲也经常不见人。对于荆轲行踪飘忽,林图早就习惯,也从来不过问。
桌上有琴,琴弦是林图重装过的。
柳月坐在琴凳上,伸手试音。
柳月的手很美,林图从没有见过这么完美的手。虽然他见过的女人屈指可数,但他可以肯定像柳月这样美丽的手在别人身上再也看不到。
她的手像是一块精心雕琢的羊脂美玉,毫无缺陷,没有丝毫杂色,又是那么的匀称、柔软。就算最会挑剔的人,也绝对挑不出丝毫毛病来。
柳月那双完美的手在七根弦上轻轻抚过,数声泛音过后,她停下。
正调定弦。她确定,音高丝毫不差。
柳月转身看着站在身后的林图,询问的意思。
林图道:“弹一曲你最拿手的曲子。”
柳月点头转身,深吸一口气。
空灵的泛音传遍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柳月弹的是有‘半曲平沙走天下’一说的《平沙落雁》,所以要弹好这首曲子可想而知并非易事。柳月的指法很纯熟,没有多少可挑剔的地方。
林图听得很认真。
不,应该是看得很认真。
琴毕。
柳月转过身谦虚的问道:“怎么样,哪里需要改正的?”
林图回神道:“咳咳,其实没有什么改正的,你的指法很纯熟,整首曲子也弹得很流畅。不过有几个小地方可以稍微调整一下,比如在第一段第一个猱的动作后面,名指掐起时可同时按住七弦和六弦,七弦掐起时六弦自然下滑,这样听起来会更流畅一些,你可以试试。”
柳月按林图的方法试了几次后,感觉果然流畅了许多。她眼里泛着光,继续问道:“还有哪里要调整的?”
林图反问道:“你是不是每次弹这首曲子的时候都会保持在6分50秒左右?”
柳月点头道:“前后不超过5秒。”
林图道:“一个琴人,对弹奏时长的把握,确能证明在琴艺具有一定水平,但并不代表对古琴音乐的深入了解,也谈不上演奏古琴的境界。就像你炒同一个菜,每天同样的配料,也未必能烧出完全一样的味道,何况弹奏古琴呢?演奏古琴应该随心而发,琴音将不求自美。”
?柳月细细体会林图的话,似乎有所明悟。她在弦上反复尝试,林图回到沙发上静静的听,他本想继续站在柳月身后欣赏她那双手的,但他怕站在柳月背后会影响她的心境。
柳月每弹完一遍,林图都会提出一些不足。林图发现柳月是个挺执着的人,一首曲子反复弹了几十遍,中间也不休息。
《平沙落雁》这首曲子的吟猱动作比较多,丝弦琴又比较伤手,导致柳月左手无名指都被琴弦磨出血,后来痛得实在受不了了才罢休。
柳月有些气馁,弹了几十遍,手指也出血了,似乎还是抓不到‘琴心’。
林图拿来医用酒精和棉签,“把手伸过来。”
柳月明白林图的意思,有气无力的伸出左手。
林图边擦酒精边笑道:“弹琴这个东西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它需要长时间的坚持弹。像现在的那些个古琴大师,哪个不是弹了几十年才弹出名堂来的。”
柳月看着林图一脸认真地擦着自己的手指,动作柔和,像是雕刻家在雕琢一件心爱的作品。柳月突然想起碰过自己这双手的男人,除了她父亲和前男友江志成外,就只有眼前的这个家伙了。她自己都感觉奇怪,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不过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倒是减少了手上疼痛。
擦完酒精,柳月摸着无名指上的创可贴,轻声问道:“你弹琴弹了几年?”
林图道:“快十年了。”
柳月叹气道:“哎,我弹了十七八年了,人比人气死人。”
林图盯着柳月,学着楚汉的表情,眨眼道:“那你每天花多少时间弹琴?”
被戳中痛处的柳月赧然一笑。
这一笑倒是把林图看得晕晕乎乎的,这就是女神啊,一颦一笑都能颠倒众生。
“口水流出来了!”柳月突然大喝一声。
林图下意识的慌忙擦嘴,只是嘴角干燥,“咳咳,那个,咳…”
“别那个这个了。”柳月哈哈一笑,随后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欧米茄,起身去收拾古琴,“时间不早了,下星期六就不学琴了,你陪我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
林图看着柳月的背影,没好气道:“有你这样请人的吗?”
“那要不要先给您施个万福?”柳月转身嫣然一笑,只是这笑容里充满了女神的杀气。
林图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的意思是,咱们是不是应该心平气和的商量一下学古琴的学费问题?”
……
柳月走后,林图摸了摸屁股,嘀咕道:“最毒妇人心,下手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