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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穆老伯

林图起床洗漱时,就看见荆轲这厮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书,他这次翻看的居然是《楞严经》,看得还比较认真,不像是装模作样。荆轲没有跟林图打招呼,林图也不去打扰他看书,两人各做各的,相安无事。只是林图开始弹琴时,荆轲放下书本,闭上眼睛听得专心致志,手里还打着节拍。

林图弹了一个多小时,荆轲就安静的听了一个多小时。

尽兴后的林图转身看见荆轲闭着眼还在意犹未尽的摇头晃脑,笑问道:“你也懂琴?”

荆轲睁开眼,顿了顿,捋了捋一头飘扬的长发,悠悠道:“琴者,情也。”

林图心中一喜,连忙起身让座,“来一曲!”

荆轲一慌,立即伸手想推让,随后又改成捋头发的姿势,还颇具高人风范的说道:“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音。”

林图正想和荆轲讨论一下对古琴的见解,这时他的电话响起,林图拿起手机看着来电显示,眉头紧皱,但他毫不犹豫的接起电话。

对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林图脸色立即变得凝重,回了一句:我马上去接您。

“我陪你去?”荆轲站起身。

“不用。”

给林图打电话的是林老头的一位邻居兼老友,姓穆,林图叫他穆老伯。这位穆老伯千里迢迢突然从XC来大兴市找他,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林图坐在出租车上,凝神屏气,思绪却杂飞。

“兄弟,后面那辆本田你认识吗?跟了我们两条街了。”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司机出言询问,打断了林图的思绪。

林图从倒车镜里看到一辆白色本田,他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好的闲情逸致跟踪他,但被跟踪绝不会是一件好事。

“能甩掉它吗?”林图问。

出租车司机伸出一根手指,意思要一百块。

林图面无表情道:“停车!”

出租车司机停下车,讨价还价道:“要不八十?”

林图打开车门:“等我一分钟。”

出租车司机诧异的看着林图快速上了后面那辆白色本田,随后真不到一分钟又回到出租车上。出租车司机疑惑地启动车子,后面的白色丰田真的就不跟了,司机忍不住好奇地问:“他怎么不跟了?”

林图心平气和的说:“我把他的手掰断了。”

出租车司机汗毛直立的呵呵两声,不敢跟林图多说一个字。

半个多小时赶到火车站,林图付了车费,出租车司机一溜烟跑了。

火车站广场,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没有东张西望,花白杂乱的头发遮住的半张脸对着纸箱像是在发呆,有点遗世独立。

林图老远就看见穆老伯,见到穆老伯怀里抱着的纸箱,心里一沉。

林图慢慢走向穆老伯,还没有开口,穆老伯抬起头面无表情道:“林兄弟让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荣城市中心有一家叫“茗雅居”的茶馆,地方很小,百来个平方,装修古色古香,和其他类似茶馆相比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特别的是价钱贼贵,一泡普通的安溪铁观音就要100大洋,但在寸土寸金的荣城价钱贵点还说得过去,但是让人不能接受的是茶馆只提供茶叶和茶具,想怎么泡,还得自己动手。

这样一家茶馆,生意就可想而知了。不过还是有极少数人就图这里人少清静,每天总是有那么几桌客人,算是勉强维持茶馆的开支。这间茶馆当然也不需要服务员,就算需要可能也请不起了。

茶馆老板是个精瘦的小老头,这时没有客人,他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就算有客人,他也一样喜欢趴在柜台上打瞌睡。反正孤家寡人一个,无欲也无求,就等着哪天黄土覆身。

小老头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敲了两下柜台,他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突然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他眼前的两人,正是花了三个多小时从大兴市过来的穆老伯和林图。

穆老伯看着小老头问道:“请问老板是不是姓段?”

小老头很快就回过神,点头回答:“是。”

穆老伯道:“我姓穆,受老友林汉之托,带他的义子林图来你这里。”

有些佝偻的小老头,突然挺直腰杆,随后小老头的动作让林图既受宠若惊又莫名其妙。

小老头居然像林图深深鞠了一躬:“穆、穆先生,少爷请随我上二楼。”

林图对“少爷”这个称呼有点不自在,但从逻辑上他能想通,如姨那里都能全盘接手,这位段老板叫他少爷就不足为奇了。

走在前面带路的小老头一直躬着身子,不知是年老有些驼背,还是因为谦卑。

二楼分成几间房间,并不像是一间茶馆的装修,倒是有些像现代化的办公楼。几间房间都是屋门紧闭,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小老头带着穆老伯和林图进入一间房,林图打量了一下,没有预想中的特别,和普通人家的客厅没有什么两样。

穆老伯和林图坐在一张茶几边上,小老头泡了两杯茶,就准备离开房间,至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林图连忙站起身手足无措的看了看小老头,又看了看穆老伯。

穆老伯不理会林图,向小老头挥了挥手,后者无声退出房间。

穆老伯把纸箱放在茶几上,抬起头看着林图道:“你义父死了。”

就算林图已有心理准备,此时头上也像被敲了一蒙棍。

他只是希望被敲得重一些,更重一些……

林图慢慢的蹲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膝盖下,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他本是一个孤儿,没有家,也没有父母。后来他把那间小小的饺子馆当成了家,把那个满头白发他一直称呼为“林老头”的老人看着父亲。他也真真切切的在那间小小的饺子馆感受到家的温暖,亲情的存在。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穆老伯看着眼前这个从不认输的孩子此时缩卷在地上微微颤抖,他端起茶杯遮住表情。

过了许久,林图从地上爬起来坐在椅子上,红着眼。

“他怎么死的?”

“人老了就会死。”

“我要回去。”林图站起身。

穆老伯摆摆手,“不用了,按照林兄弟的遗愿,要把他的骨灰撒入荣江。”

林图像被抽空了身体,无力的坐回沙发上,闭着眼。

“林、义父要我为他做什么?”过了很久,林图睁开眼,他想起这十年来,什么都没为他做过。

“图子,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你义父不是普通人,只是因为很多原因不能告诉你他的身份,现在也不能。训练你十年,要说没有目的是不可能的,但你义父一直都没有强迫你去做任何事,到死为止。训练你十年是为了你能更好的活着,如果你想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普通人,那么这十年的训练能让你更豁达,不会去计较世俗得失,如果你想做人上人,它能让你承受得住人生境遇的大起大落。所以,你义父死前并没有要求你要为他做什么。”

“义父有什么话跟我说?”

“子之所为,即为吾愿。”

林图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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