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熔岩瀑布
东河只觉得全身被泥石死死压住，呼吸也越来越辛苦。
很快，东河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黑暗将意识缠绕，死亡似乎越来越接近。
“真的快要死了吗？”东河想道，心情却有点坦荡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越来越接近的死亡。
他口中说过很多遍死亡，也曾对死亡毫无畏惧。
但他如今渐渐明白，那其实是对死亡的轻蔑。
寻药之时，他面对黑暗的森林，凶狠的狼群，性命随时会丢掉，那时候的他不怕死。
为紫川，为大家埋葬之时，他将自己也埋葬了，那时候他认为自己已经死了，然后他将会踏上一条不归路，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或者是在路边，或者是在塞鲁修斯手上，所以他宁愿此刻就与大家埋葬。那时候的他觉得，为了复仇，死了，那也是慷慨赴死，那也是悲壮得美丽，起码他也是顶天立地，他于心无愧。
但是当自己真正到了城堡门前，看了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斗之后，他却退步了，与其说是自己认清了实力的不济，不愿轻易赴死，倒不如说自己是真的害怕了。他是怕死的，只是那时候他的心不承认而已。虽然说他认清了自己的弱小，但他却还没认清自己的软弱。
而在那之后，却跟提妲说得坦然，说再次挑战塞鲁修斯的时候，自己死了，也会死得坦荡。但到了那个时候，真的会这样吗？当那个时候，自己实力仍然不及塞鲁修斯，难道自己真的不会逃而慷慨就死？
就在刚才，面对缓慢来袭的死亡和黑暗，他害怕了，也反抗了。
而到了如今，面对不可避免的死亡和黑暗，他却坦荡了。
他忽然迷失了，就像完全忘记了死亡是什么东西。
他闭上了眼，忽然笑了，他问：“死亡到底是什么？”
他尝试着想象，像是摸索自己的灵魂一般摸索着死亡的形状。
若不认清死亡，生存又是什么意义？
当这一刻，死亡真的无比接近的时候，东河终于明白了……
生和死是并存的。
当他明白了以后，渐渐冰冷的身体却慢慢暖和了起来，他觉得飘然而起，犹如星云的灵魂在缓慢转动。
星云转动，星云扩大，星云中心渐渐燃起了一点星星之火。
周围的泥石缓缓散落，整个山洞似乎在震动。
温暖的光环包裹住东河，光环推开了泥堆，把东河拉了上来，到了地面的时候，东河看到七月站在那里，看着躺着的他。这里已经是山洞的入口。
“你终于突破了。”七月说。
东河点了点头，说：“我只是想不到，到了现在竟然才突破到第一境界。”说着，东河咳嗽了起来，他的身体真的虚弱得不行了，但是他的确已经脱胎换骨了，不同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感悟到死亡以后，他的灵魂力量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他咳嗽完，嘴角似乎微微弯起：“而且才是第一境界的地面。”
灵魂中的星星之火点起的那一刻，他同时看到了一条阶梯，一层一层的往上迭高，不知尽头，而他虽然点亮了星火，却才是准备踏上第一步阶梯。
但如果转念想想，他在到达第一境界之前，七月已经是万人级的实力，如今境界突破，七月的实力究竟解放到什么程度？
东河没想到这个问题，却说了其他事情，他问：“其实，出口根本就不存在吧？”
七月却说：“存在。出口是入口，入口也是出口。”
听到这话，东河的嘴角不禁弯了起来，他可能是想笑出声的，但是一笑岔气就咳嗽起来，咳嗽完之后他才慢慢说：“路也是你封了的吧？”
“既然路是我开的，自然我也可以封路。”
“你就是想要我慢慢给死亡折磨对吧？”
“如果死亡不是来得那么缓慢，来得那么接近，人是不会真的害怕的。”七月点头说，一字一句说得那么缓慢，而她的目光没有放在东河身上，眸子在远方闪烁。
她是想起了以前见过的那些人类。
那些被瞬间一刀砍死的人是不懂得害怕死亡的，但是若果一早被告知送上断头台，在牢狱中等死亡来临，有些不怕死的人却忽然变得怕死。
在繁荣的城市，有人醉生梦死，他们明知道吃那些药迟早会死，但还是吃得疯狂。同一个世界的另一边，被火焰灸过的荒芜之地，有人饿得快死，痛苦折磨得让人不想活，但他们还是继续努力生存着。
而七月感受过的那些坚强的灵魂，并不是嘴巴上说着光鲜的话的人，而是那些离死那么近，却不说一句话，而生存着的人。
人的灵魂要强大，那就必须认知自己的软弱，告诉自己，自己是怕死的。
在这之上，才能建立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七月如此相信着，所以他让东河进了洞穴，封了他的路，让死亡慢慢靠近他，饥饿、黑暗、无助、彷徨、绝望，这些都是死亡慢慢靠近的步伐。东河必须要认真感受一遍，他才会明白，明白了，他才能继续变强。
东河看着七月，他觉得这个话题可以停下了。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后笑问：“七月，你有准备吃的给我吧？”
~~~
吃过东西以后，东河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
“你终于境界突破了，借灵也会了，那么就开始下一步的修炼吧。”七月说。
“那么快？”东河愕然问道。
“你离百万级还很远。还是，你打算就这样止步？”七月问。
东河摇了摇头就沉默了，过了一阵，他问：“七月，我们这第一层境界叫作什么？”
“星火。”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到百万军？”
七月回过了头，看着东河，一双漂亮的黑色眸子闪耀着，看着她朱唇轻启东河不禁吞了吞口水，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七月的美貌的，但是再一次那么靠近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窒息。七月说：“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时。”
“什么意思？”东河问。
“再下一个境界——燎原。”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
“你看到阶梯了吧？”七月忽然没来由地问道。
东河立刻就想到灵魂点燃星火的时候见到的阶梯，于是点头回答：“嗯，看到了。”
“总之我们现在一步一步爬上去看看吧，当星火可以燎原之时，你自然就到了那个境界。”
“你说得那么玄乎，我还是不懂啊。”
“所以我们才需要修炼。”七月说。
说完，她又补充：“而且你借灵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什么问题？”
“你的身体，还不能抵挡我的魔力吧？现在虽然境界突破了，我实力的确是变强了，但是你还是原地踏步而已。就算我现在有十万的魔力，你能借取的还只是一千，这一点意义也没有。”七月说。
“那你想到什么方法了吗？”
“想到了，而且是一举两得的办法，在让你练就体质之余，也能锻炼灵魂，但那是漫长的地狱般的苦修。”
东河不禁吞了吞口水，他想起了在山洞中的遭遇，不禁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想着七月会不会又要推他到死亡边缘，然后寻求突破，于是他战战兢兢地问：“会死吗？”
“会死的。”七月一秒也不到就回答了。
东河吞了吞口水，问：“但我们不得不去吧？”
“如果你还想要报仇的话。”七月说。
“嗯，那么我们走吧。”东河的脸沉了下去，然后站了起来。
~~~
后来七月又领着东河去了，但是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其他地方，还是山洞，而他们穿过山洞，来到的地方却是火山口。
“我们要去地方就在这下面。”
“不会吧？”东河惊讶地喊道。也怪不得东河会那么惊讶，因为七月指的地方竟然是火山下的岩浆。再看到这岩浆，东河就想到寻药的事情，虽然时间才不到一个月，回想起来却好像隔了许多年一般，而这里也是他和七月相遇的地方。他想深一层，其实当日，七月不就是在岩浆下面上来的。
“进去了以后，直到你自己有本事离开你才能离开。”七月说，“现在你还没有本事，所以就由我带着你进去。”
说完她轻轻向前跃起，竟向滚滚的岩浆跳了进去。而东河不可抗力地被一团光环包裹住，被光环拉着跟着七月跳了进去。
东河就看到他们就这样慢慢地没入岩浆之中，慢慢下沉，慢慢下沉，而光环就像一个保护膜把岩浆隔绝了开来。
这般下沉了一阵子，又拐弯，又进去了一些秘道，千回百转之后，竟然进去了另一个洞天，却是一个偌大的空间。
“脱了鞋子。”轻盈落地的七月忽然对东河说道。
东河虽然不知道什么回事，但还是照办了。
“光环就要散去了，让脚上储一点魔力。”
东河还没有搞清楚什么回事，光环就散去了，他就这般落到了地上，可才一落到地上，他双脚就像跳起舞来，嘴巴还咿呀咿呀地怪叫着，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事实上，这个空间里就是一个热锅，地上的温度起码有70度，所以东河一没有防备，落到地上就被烫到了脚，何况七月还叫他脱了鞋子。
“不用慌，慢慢借灵，将魔力运用到脚上。”
听到清冷的声音，东河仿佛冷静了一点，一边跳动着脚，一边运用借灵，将借来的一点点魔力流去了脚底，神奇的是，一有了魔力的脚板立刻就不觉得烫了。
“你必须在这里生活。”七月平淡地说。
东河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空间，周围都是蒸腾的雾气，呆一阵子都觉得会热晕了头脑，而他看到四周还有一些坑坑洼洼，一共有四个池子，排队一般排列而去，第一个水池是一个温泉，但是里面的水却像烧滚了一般不断蒸腾，第二个池子却是干枯的，后两个竟然都是岩浆来的，最后那个池子竟然还有一个瀑布，而这个瀑布竟然是熔岩的瀑布！
看着这地方，东河不禁吞了吞口水，转过了头问七月：“要在这里生活多久？”
“直到你有能力自己出去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