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冬,街道上两旁的树吟着晚秋后的清冷诗歌,它们纷纷退净身上的树叶,似乎只有这样的萧瑟才能让冬天看起来更加入味,清晨的雾气给周边的草木打上一层白霜,像是上天赐予大地抵御寒冷的纱被,这纱被一直到深夜仍未退尽,反而愈加厚重,落叶被遗落在那些装满泥土的花坛里,相互缠绵着取暖。徙游回南,江南之冬,也给坤州带来这样一种特别的情调。
小寒过后天欲雪,只是这雪却始终没有下起来,只有西北风将店门吹得沙沙响。
杨海燕和丈夫在新街云朵小区开店三个月,原来仅仅只是开一个简单的便利店,无奈丈夫李涛是一个饱含创意的人,早年在华南地区打工,颇喜欢那与粉面鱼蛋在一起的“士多”,于是从那里泊来了创意,也在这个小小的便利店内安上几张桌椅,卖起了拉面白粥小笼包。
夜宵场开业后的这五天都会有这样一件怪事。
第一天,临近12点打烊的时候进来一个奇怪的女性客人,这个客人看起来也有一定年纪了,但是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行为举止,都发射出气质年轻且文雅的气场。
那日便利店夜宵所剩无几,只有白粥和烤香肠,那女人叫了一份白粥,喝到凌晨一点,却还剩大半碗,烤肠几乎没有吃。
累了一天的杨海燕没有厌烦,却是静静的陪着她直到李涛过来一起打烊。
第二天,便利店夜宵供应小笼包,那位客人又在临近12点的时候来了。
这次来她带着一副很厚镜框的眼镜和一顶夸张的白色绒帽,好像很怕被什么人认出的样子。
叫了两份小笼包,一份白粥,一份鱼丸。又是在凌晨一点离开,小笼包吃了3个,鱼丸没动,白粥几乎还在。
第三天,老时间,便利店供应了热饮。
她每次来都会将当日便利店卖的宵夜都点上一份,然后今天再要一份热饮。
她叫的那些吃的东西几乎没动,杨海燕想着是不是食物味道不好,加之遇上了一个挑剔的客人,打算晚上和李涛商量下改进方案。
想着这个挑剔的客人应该不会再来,但是这个客人在第四天居然又来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是在售的夜宵,都会来上一份。
这一次她来,杨海燕很是注意这个客人的反映,她会悄悄地瞄着她,但是她很快就发现,这个客人也在悄悄地瞄着自己,而且比自己更小心。
不过这一回客人多少把面吃了几口,包子吃了几个,然后一直坐到打烊,回去了。
最后一次,杨海燕多少感觉到一些不自在,因为她会不时地感觉到这个客人用奇怪的眼神在看着自己,当她把眼神转向这个客人的时候,这个客人又会刻意将目光转移他处,离开后桌上的食物都剩着大部分,依旧是凌晨一点离开。
杨海燕不善于与人交流,这个客人除了点餐也从不说什么,而且杨海燕知道向客人提意见是不对的,因为这个奇怪的客人本身也没做什么,最后杨海燕只是默默忍受着这种不自在,该干什么还是自然的做什么。
然后在那一天她终于忍不住把这事告诉了李涛,李涛一般在打烊前都不在店里,因为他会在房间里清点账目,之后来和杨海燕一起收拾店面。
那晚后,李涛准备和杨海燕一起经营夜宵场,但是那位客人却再也没来过,之后杨海燕发现自己怀孕了。
现在想起此事,杨海燕觉得实在有趣,她和别人闲谈此事时会把那位客人形容成了送子观音,而现在,他们的女儿已经一岁了。
工作日的洛阳街依旧安静,兰瑜在这里生活已过一周,之前几天晚上的活动使得兰瑜这几日一睡就到晚上,而这里的日子又是如此随心所欲,从来不用担心郑姨的大嗓门,所以他的生物钟已经被彻底得改造成美国时间。
梦谣管理着店里的事务,已经彻底将书房变成了兰瑜的房间:没有电视,没有电脑,一个插线板接入兰瑜房间,给了兰瑜灯光和给手机充电的设施,一些廉价的新衣服,一个电磁炉,一个水壶,还有一个洗澡的大木盆。
说着这个木盆,兰瑜觉得实在壮观,一是这个木盆比较深,所以在木盆里面安置了一个板凳供自己群去出来。
每天洗澡要用电磁炉烧上三壶水,然后从院子外面的取水处接上一条长长的水管,等着木盆里装上足够的水,舒服的从外面的梯子爬到里面去。
这样的澡虽然准备辛苦,洗着倒也舒服。
但是洗完澡后处理废水,也不是一件易事。
木盆设计还算比较科学合理,靠近底部的位置由一个排水口,谁往哪里排就是个问题,兰瑜想着总不能直接就把水排在房间里吧。
兰瑜还是用那根长长的水管,接进排水口,将那水随便排到房间门口,一周以后,房门口的那块石板下撑出了一小片葱葱郁郁的绿茵。
大多数时候,兰瑜都在无聊,他把手机一开一关,闻者床头樟木发出的味道,想着父亲,还有去世前的母亲,梦里会时常浮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奇怪的是只有那一段记忆消失了。
记忆消失了,自己还没知觉,而且总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他仍没放弃给父亲发短信,话费似乎还能挨一个月。他胸前的琥珀吊坠,越发光泽明亮,好像正在吸收自己身体的元气一样。
比起找人谈心,他更喜欢一个人,仇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这是一件让他开心的事。
梦谣会时不时地打扰,但是梦谣说什么,兰瑜也是爱理不理,姬菵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四合院中间那房是姬菵的房间,这是梦谣告知的,兰瑜不喜欢他,自然不愿意见。
对于香樟那个怪物,就更不用说了。
这天依然是个闷雨天气,依然是这个傍晚时分,房间的那纸张潮湿的气味实在让兰瑜觉得难受,这迫使他终于从自己的房间门走出来,通过那间门走到铺子里。
“你说什么?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么?”
站在铺子后门,兰瑜的耳膜被一阵尖锐的高八度女音贯穿了。
站在柜台后,眼前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这张脸足以让他忽视眼前姬菵的背影。
兰瑜的思维被那张脸拉到了自己客厅的电视面前,那些奢侈品广告上的代言,还有那些脍炙人口的电视剧,电影院前夸张巨大的海报。
“顾威!”姬菵刚想说什么,就被兴奋的兰瑜打断了。
他回过头意外的看着这个少年,愣了一下,问:“你们认识?”
房间的光线依旧晦暗不清,但是完全遮盖不住柜台前那个被兰瑜唤作顾威的女人的愤怒。
她右手使劲地拍到柜台玻璃上,怒气的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愈发清晰起来。
“大师!别欺人太甚了!”你给我的侮辱已经够多了。
兰瑜是一直站在姬菵后面,没法看见姬菵那莫名其妙的表情。
“能透露下你新拍的电影《似水流年》什么时候杀青么?。”兰瑜一个冷不伶仃的问道。
这个叫顾威得女人脸色突然变得缓和起来,立刻收起了自己的失态,傲气满天的微笑着说:“其实在昨天已经杀青了,今早新闻应该发布了。”
这个问题虽然不是重点,却促使姬菵终于回头看了兰瑜一眼。
“顾威啊!姬大师你从来不看电视么?”兰瑜瞪着双眼既带有不可思议也饱含嘲笑的看着姬菵。
姬菵这才松一口气,脸色也缓和起来。
“想不到是个名媛,姬某实在太失礼了,但是顾女士的委托请恕姬某无法承接,一些因缘自有定数,不可逆天而为,女士还是请回吧。”
顾威脸上透出无奈和失望,问:“真的100个万都不行?”她比伸出双手比着十个指头问。
姬菵坚定的摇摇头。
顾威很生气的转身离开了。
然而突然间,兰瑜心里有了想法,这个想法出来迅速,必定不成熟,但是却促使兰瑜追上前去,就好像追着那转瞬即逝的希望之光一样。
顾威虽是高傲,却也掩盖不了失望的神情打开车门,突然间兰瑜的那阵呼喊将她唤醒,继续光芒万丈起来。
“你说要帮什么忙?那家伙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你给我多少?”兰瑜喘着气问?
顾威面带欣喜却又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轻轻吐出一句话:“你要能做到我想做的,你要得起多少,我就给的起多少。”
周六新街,良宵好景,灯光玄黄朱紫,人群喧嚣,餐厅里的觥筹交错,就在靠近这闹市的云朵小区内,有一间小有格调的便利店,这是这个故事的新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