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街是坤州的一条古街,街的入口处,有一个古老的牌坊,正因为太古老,牌坊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但是由于当地人对这个古物的尊敬,并没有将牌坊拆除,这个五米高的牌坊几经风雨,到现在已是满身斑驳。
这里曾被媒体报道成是坤州的文物一条街,因为这里曾传说是古代某个大官显贵的后花园,然这里的建筑一律来自那个年代,后来经证实这条街也不过是当时泡沫经济的一个产物,那种整条街就是文物的说法不过就是一个地皮炒作的噱头。
某个专家曾义愤填膺的表示如果这条街是文物,那坤州所有的地方也都应该是文物,而且比文物更文物。
此后本来这里卖上天价的商铺皆全部打折出售,然而这里全部的东西人皆弃之,于是一条宽阔的街最后变成了一条宽阔的冷巷,而且这条巷的巷尾哪也不通,就是北方人经常说的“死胡同”。
不过冷巷也只是暂时的冷巷,每到周六周日,街边总是出现无数的地摊,那些地摊或是卜卦算命,或是旧货处理,或是路边小吃,也是热闹非凡。
而且这个小巷的神奇之处,就是会不合时宜的开进一两部豪车。
今天正值工作日,冷巷还没有苏醒过来,一辆闪亮的黑色奥迪A6L穿过牌坊驶进巷内。
车在一家看似古老的店面前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的车的主人就和这辆车一样的低调,但是脸色明显比车的颜色更加深沉。
这店面在这条街上也算比较大了,总共两层,木制的牌匾也和这条街一样,古老失修,却没保存一点雅致,牌匾周围已经被鸟类或者其他什么生物摧残过,不仅有裂缝,还留有白色的鸟粪,由于长期不搭理,正中央的“解梦”二子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不可辨。
那个的车的主人似乎根本不在乎这样的店面与自己的格调是否搭配,再或许车的主人本来就是个低调的人,然后选择了一个更低调的店。
店里的柜台前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大约25岁上下,白色的衬衣,中规中矩,配合着周围木制横梁上透下的光线让人觉得多少有点忧郁。
他的左边的另外一个人,长相狰狞,眼珠子瞪得很大,也没有嘴唇,鼻子也是干枯得凹陷下去,如果不是他头上还有蓬松的头发以及袒露的臂膀,感觉就像是一个活着的骷髅,而他那身没有袖子的民国汗衫还真是将古老与霸气诠释在一起。
“姬大师!我的结果今天出来了么?”
男人一脸着急的问。
“出来了。”
那个被叫成姬大师的男人好像就是专门等着他一样,从他面前的玻璃柜台下取出一个雕花的盒子,盒子上贴着男人的名字:邵远征。
“我觉得你的梦,长远看没有什么问题,短时间内亲人有点小灾,不过感觉无大碍,多注意一下就好,另外你那天晚上还梦见屋顶漏水了,这和你本身的运势并无关系,多多注意身体。”
“是是……。”拿出盒子里的黄色纸条看过后,男人松了一口气,面色豁然开朗,仿佛照亮了整个暗淡的屋子。之后门口那部低调的奥迪立刻高调地飞奔出洛阳街,车轮将经久未打扫的街道卷起滚滚尘雾。
姬大师的右手的食指在柜台上轻轻敲打了十五下,然后对身边那个长相狰狞的人说:“今天的就只有他一个吧。”
奇怪的是身边那个家伙根本没有回应,回应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姬大师身后的黄衣女人。
“今天就他一个,可以收班了。”
这里没有足够的光线揭开她神秘的面纱,她的声音淡然悠长,却透着十足的气。
“仇蛟还没忙完么?”姬大师问。
“还没,估计快了。”黄衣女人回答。
“她那所剩无几的耐心,是不是要一直浪费在那笨蛋身上。”
“别这么说,如果是笨蛋,仇蛟也没有耐心去处理。”黄衣女人笑着说,随后递给姬大师一个青花瓷的盘子,里面装着灰白相间的液体,这两种液体自己在盘子内流动,相互缠绵着。
“恩,可以回收了。”姬大师接过盘子。离开柜台,消失在身后两人的视线内。
街道上空荡荡,微风越过,卷起地上厚厚的尘,这段时间没下雨,使这些尘给洛阳街卷上一道灰色的纱。
正午时分,无论那边的街道都弥漫着饭菜诱人的香味,这是这个城市的饭点。
在坤州,好的铺子前的收银台处永远站着两条长长地队伍,人们似乎都不在乎店里有没有收容自己的位置,反正最后位置总会有的,他们从不担心,这是坤州人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传统心态。
此时此刻一家铺子门前的车站上,兰瑜和他的好兄弟向阳正愁容满面的坐在站台的凳子上面,美食的香气已经无法将他们从周围的愁云里拉扯出来,仇蛟则还是一身红色的站在两人周围。
如果说兰瑜只是愁,那向阳的愁中还显露出疲倦。
昨夜发现兰瑜不在身边后,向阳觉得奇怪,他发现兰瑜没有出门,而窗子却开着,敏感的他突然想起了兰瑜白天的反常,隐约间觉得兰瑜家里是不是发生了某些变故,同时也想起了睡前从父母房间里传出的那些刻薄的话语。
他知道兰瑜自尊心很强,一个人若是有很强的自尊,那很可能会害死这个人。
一阵冷汗浸湿了后背,他小心的不去弄醒家人,就像他前天离家出走一样,打开门,关上门,乘着电梯前往一楼。
“你胡说什么呢!”
一个熟悉声音的从楼下传来,那时向阳的电梯正经过6楼,向阳知道声音能清楚地传过来这个家伙一定是在2楼的天台。
“事实就是事实,你知道么?如果没有你的父亲,你的命运也将十分凄惨,你现在的境遇,就是你父亲给你改变命运后应有的代价。”仇蛟说完,然后从她的裤子口袋中掏出那个漂亮的琥珀。
“你是梦的旅人,你来往的世界是别人的梦境,从此你将不再属于人间,如果你不在每天在早上十点前将你的指纹按在这个上面,你就会永远的消失。”
“你就说笑吧,你就骗人吧!我不知道你们什么目的,什么向月和我的命运被改变了,我是绝对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兰瑜说着就奔向2楼走廊门口,之后就与他的好兄弟撞个满怀。
“你说小月的什么命运被改变了?”向阳躺在地上,呆呆地望着捂着鼻子的兰瑜。
“哎呀,来了一位人间的客人…。。”向阳的出现也让仇蛟出现了惊讶的神色。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么?“向阳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个长着猫眼的女孩。
“一起去宵夜吧,然后我们边吃聊。”仇蛟笑笑,指着天台的方向。
夏夜的燕子堤凉爽宜人,仅仅是那流动的河流,就能抵消60%的夏夜暑气,河道西边的广场上有着零星的石桌和石凳,如果是天气晴朗的白天,这里会坐满了老人,他们或是聊天或是书写斗画,就连天空,也都布满了那些承载他们回忆的风筝。
但是这个夜里,只有其中的一张石桌前坐着三个人。
桌子上放着一堆烤肉和可乐。
当然吃得香的就只有仇蛟。
“我老爸到底找你们做了什么?”
兰瑜着急的问。
“不知道,这个你要问我们当家的。”
仇蛟边吃边说,很是从容。
“那我老爸为什么要找你们?”
“不知道,这个要问我们当家的。”
“那我老爸去哪里了?”
“不知道,这个你要问我们当家的。”
兰瑜沉默了一会,突然又说:“那我老爸如果不去找你们,我的命运会怎样?”
“不知道,这个你要问我们当家的。”
“那你们当家的到底是谁啊?”兰瑜终于不耐烦了,他的拳头落在石桌上,险些掀翻石桌。
向阳只是呆呆地看着兰瑜发脾气。
仇蛟没有因为兰瑜的愤怒动容,她抬头看了看东方的那一丝红线,只是淡淡说:“等公交地铁都上班了,我们就过去吧,我们当家的店铺,在洛阳街。”
“那我妹妹会怎样?”
这个时候沉默很久的向阳突然问。
“这要怎么解释呢?”仇蛟皱着眉想了想,慢慢地打开手中的可乐罐子,微微的品了一口。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联系的吧,大到国家与国家之间,小到人与人的每个细胞之间,而且有的联系你是看不见的,但是有的联系你又是可以看见的。”
“那你们说小月的梦,和她的命运又有什么联系?”向阳问。
“这个从概率论上说只是一个随机事件变成另一个随机事件的钥匙,就拿你妹妹的例子,本来她的高考成绩可以考得很好,去上她理想的大学,但是由于兰瑜进到她的梦里,对她的梦进行了一系列改变,导致最后她最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比如生病,再比如接受她学校的名额突然满了,再比如她的成绩和另外一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同学弄混了等等,以上那些假设的可能性都有可能会导致你妹妹没办法达成自己的愿望,简单的说就是——意外。”
向阳脸色惨白,口中喃喃道:“那小月肯定会疯掉的……”
“对不起……。我……”
看见向阳不知所措的样子,兰瑜觉的自己做错了,一直以来都是在意自己的事,现在却在无意间伤害了好兄弟的家人,感到十分内疚。
“你不用一副做错事的样子,那个女孩的命运可以因为一个梦改变,也可以因为另外一个梦变回来,不过必须在明天的凌晨进行。”
仇蛟吃饱了,悠闲地坐在石凳上,等待即将到来的晨光。
听说向月的命运可以改变,兰瑜与向阳似乎都松了一口气,肚子也不免觉得饿了,开始对那些仇蛟吃剩的烤肉动起手来。
天一亮,又是一个工作日,因为交通的高峰和兰瑜那难以将就的少爷脾气,他们从一个个出租车临时停靠点换到地铁站,再由地铁站换到公交车站,一路上都没有挤上任何一辆罐头。
然后在正午时分,终于来了一辆很空的车,他们上去,直达洛阳街。
兰瑜和向阳只是久久的站在那挂着“解梦”牌匾的老店前,呆呆等着进去的仇蛟出来。
仇蛟从黑漆漆的门内探出了头,手势比划着叫两人进去。
即使是艳阳当空,里面也是漆黑一边,但是坐在柜台前那个身着白衣脸色苍白的青年,却多少给这整片黑色添加了一些其他颜色。
“你就是兰瑜,我是姬菵,菵草的菵,幸会。”
说是幸会,白衣青年脸上却没呈现出多少高兴。
当然这让兰瑜非常的不高兴,一时间很多话堵在喉咙里,却没办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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