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的年会地点在城市北部的大酒店，叶华然的别墅在南部，轿车几乎是穿过了整座城市。正是准备过年的时候，大街小巷都充斥着浓浓的年味。街道两旁的红灯笼摇摇晃晃，和酱色的香肠腊肉相映成趣。出来采购的都成群结队，一家人满载而归，脸上幸福洋溢，小孩子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笑声连成一串，荡漾在街巷人群间。
M市地处秦淮以南，鲜有飘雪的时候，即使有，也是一阵随风而来的微雪。傅雁怔怔地看着广场上，人工泡沫堆起来的“雪”，心血来潮问叶华然：“真正的雪是什么样子的？”
“嗯？真正的雪？”叶华然笑眯眯的，“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你在美国待过，应该见过雪吧？”
“当然见过。我在美国的时候待在宾夕法尼亚，每年冬天都下很大的雪。”
“宾夕法尼亚？你在那里做什么？”
叶华然打了个方向盘，自然而然道：“读书啊，我的本科文凭是在沃顿商学院拿的。那时候每年冬天都很想家里，觉得家里可暖和了……”
后面的话傅雁全没听见，她讶然：“你……是沃顿商学院毕业的？！”
坐在后座的傅承安呵呵一笑：“你叶阿姨可是高材生，那时候成绩特别好。囡囡，你要多向你叶阿姨学习啊。”
叶华然嗔他：“别给孩子施加压力，她爱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去。你不知道我那会儿刚从沃顿毕业回国，别人都嫌弃我学历太高，找不到男朋友，可急坏了我爸和我哥……”
“明明是你眼光太高了，”傅雁努努嘴，“倒让我爸捡了个大便宜。”
“你这孩子，怎么说你爸呢。”叶华然一面怨道，一面看向后视镜，“快要到了，你们快看看还有哪里不妥帖，雁雁，看看自己妆掉了没？承安，你的领带又歪了——”
停车后，一家人又在车上收拾了半晌，叶华然才带着两人进酒店。叶家家大业大，傅雁早猜到今晚必定灯火辉煌，却也没料到如此气势恢宏。酒店的整个一层都被叶氏包揽下来，红毯铺地，商贾云集，甚至还有好几个常常在电视上露脸的政客和明星。每个人都妆容精致，云鬓华服，谈吐间皆是在上层社会混迹已久的痕迹。傅雁和傅承安都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场合，难免手足无措，傅雁还好，尚能强自镇定，傅承安的惴惴不安却一览无余。
叶华然一进场，就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过来和她拥抱：“Hallie!It’you!”
叶华然似乎也十分惊喜：“Oh，Joe!Whyareyouhere?”
“Steveninvitedme!Hepromisedmeyouwouldcome!”
“OfcourseIwill.Thisismyfamilyparty.”
她和外国人讲完一长串傅雁半听得懂半听不懂的英语，正欲折过来找傅雁和傅承安，却又被另一个女子拦住了：“华然，好久不见了！”
叶华然尴尬地看了局促的父女俩一眼，却不得不停住脚步跟女子打招呼：“是好久不见了。”
“上次托你帮我看的那支股票，我还没谢谢你呢，连着涨停板……”
“是时候抛了，再不抛会亏的。”
“真的吗？那明天股市开盘我就抛掉，你一向看得准。”
“过奖了，你先生呢？”
“跟叶总那边聊着呢，他们好像在谈一个什么项目……哎，男人的世界我可不懂。”
叶华然嫣然笑道：“你也不用懂啊，你先生那么宠你。在家炒炒股，赚点小零花钱，又不用操心，多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女子走后，叶华然如释重负。她走向傅雁和傅承安，蹙眉道：“这年会上什么人都有，承安你带雁雁去我哥那边吧，我这儿可得应付一阵儿了。欸？我哥在哪儿呢……”
她话音未落，正欲抬头张望，果不其然又有人上前来。这次是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看着不过二十来岁，一身白色燕尾服，利落又漂亮。他信步走过来，悠悠然给叶华然递了杯葡萄酒，嗓音亦是懒懒散散的：“90年的波尔多，你的最爱。”
叶华然先是一愣，后又微微一笑，接过了酒杯：“倒不枉我疼你一番。”
这熟稔的语气让傅雁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年轻人两眼，年轻人对着叶华然笑得双眼弯弯，酒窝深深陷下去，明明容颜俊俏，风姿卓绝，却让傅雁没由来觉得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我特意从法国带回来的，可别浪费哦。”年轻人眯了眯眼。兴许是小女孩目光灼灼，他忽然注意到叶华然身后的傅雁和傅承安父女俩，挑眉问道：“这是……”
“这是我丈夫，傅承安。”叶华然向年轻人介绍，又将傅雁带到身前来，“这是我女儿，傅雁。”
年轻人的嘴角大幅上扬：“原来是姐夫和小侄女。”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傅雁直觉他在说这两个称谓时，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我是孟谦，叶华然的表弟。”原来是叶家人。傅雁心头一凉，难怪那言语神态间的轻蔑如何都掩饰不住。不等父女俩回话，孟谦就转移了注意力：“姐，那边有好几家公司在跟大哥周旋呢，我先过去了，你要没事儿也过来啊。”
“你要去哥那里？”叶华然大感幸运，“正好，把你姐夫和雁雁也带过去，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得过去应酬应酬。”
孟谦皱了一下眉头，这次不再清浅模糊，而是非常明显、非常刻意的一皱，旋即又慢慢笑开来：“好，姐你放心。”他倨傲地走在前方，漫不经心东张西望，并不搭理忐忑的父女俩，傲慢架子十足。穿过大厅的人群时，来来往往的人都对他点头致意，显然孟谦在叶家地位非凡。傅雁隐约听叶华然提起过，说是叶夫人有个小侄儿养在叶家。叶老爷子和叶夫人没有孩子，叶夫人便将长兄的儿子当亲生儿子一般疼爱。如今十多年过去，他已然是众人眼中的叶家小少爷。
想来，这人便是孟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