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论队招新在初一年级的热议中落下了帷幕，接踵而至的是期中考试。当傅雁双手颤抖地捧着老师发的复习题时，才明白自己这半个学期是真的，什么都没学。难道又要夺得倒数第一的桂冠？这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傅雁为此心情沉郁，却又不知从哪里开始学起。万般无奈之下，她给叶岑歌打了电话。叶岑歌上高中之后就没日没夜地忙，从数学的集合、函数蹦到物理的加速度，从化学的有机物跳到生物的肽键，再从地理的高低压中心飞到政治的供求关系影响价格，哪有时间理小丫头？她道：“这样吧，我给周潭打个电话，让他给你补补。”
“别别别……千万别！”
那头的叶岑歌思忖一瞬：“也对，你看着他哪里还有学习的心思？我让他把初一时候的一套笔记本拿给你吧。”
“尚可接受。”
“啧啧啧，还尚可接受，心里早乐开花了吧？”叶岑歌嗤笑一声，“挂了啊。”
然而傅雁并没有等来周潭的笔记本。第二天，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在九班教室门口东张西望，尔后随便逮住一个出教室门的男生道：“同学，请帮我叫一下傅雁。”
男生回头叫了一声：“站神，有人找！”
不一会儿，傅雁就从教室里走出来，穿着规规矩矩的校服，微昂着头，神情淡漠。看见来人时，略有些意外，脱口就问：“徐师兄，怎么是你？”
徐一帆了然一笑，意味深长地冲她眨眼：“不然呢，你希望是谁？”
傅雁顿时红了脸。她下意识咬了咬下唇，强作镇定说：“没有，只是意外会是你来而已。”
“哈哈，他有事耽搁了，我就帮忙跑一趟。”徐一帆递给傅雁一个文件夹，傅雁打开翻了翻，是复印本，字迹娟秀，但上面赫然写着陈以琦的名字。“你知道他是个天才，哪里需要笔记本？所以他给我打了电话。但是各年级教材有改动，我怕我们和你们的不太一样，干脆就自作主张拿了琦琦的，复印一套给你。你看行不行？”
陈以琦的笔记本啊！年级前三、才华超群的女神陈以琦啊！傅雁哪里能拒绝？
“可以的，谢谢师兄，麻烦你了。”
徐一帆呵呵笑：“不麻烦，应该的。欸，我听说你是周潭的远房妹妹，难怪他那天不准你喝酒。他倒是难得这么关心一个人。”
远房妹妹？傅雁心底莫名涌起难以言状的苦涩，却又不知为何。如今，他能在朋友面前承认她不就已经很难得了吗？她应该欢喜的，可是，在失望什么？她的潜意识里，又在期待什么？
“嗯……是吧。”傅雁闷声说。
“既然你是他妹妹，那也就算是我妹妹，以后有什么需要的，甭跟我客气。”
“好的，谢谢徐师兄。”
远房妹妹……吗？
多亏了陈以琦的笔记本，加上自己的努力研究，傅雁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分数日益上涨。到期中考试，傅雁自觉已经弄明白了老师上课讲的大部分内容。期中成绩也出乎意料的好，已经从倒数第一前进到中等偏下游，刘老师还为此在全班同学面前对傅雁大加褒扬，说什么“知错能改”、“有上进心”云云。
不过赞美也好，贬低也罢，对于傅雁来说，都不重要。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刘老师如何说，对她根本没有半分影响。她的位置从前排到了靠后门边上，从后门望出去，恰好能看到四楼初三一班的教室。每每这样望着，傅雁都觉得，自己离周潭又近了一步。
但令她糟心的是，自打陈以琦进入辩论队，周陈二人是走得越来越近了。每天下午放学，周潭都和徐一帆一起在初一三班门口等着，随后就能看见扎着马尾的少女陈以琦，含笑走出教室，那笑容明媚得简直刺眼。根据傅雁的认知，陈以琦虽然确实待人温柔大方，但她的礼貌周到中实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像这种笑到了眼底的时候，还是很少的。
这就说明，周潭在陈以琦心中，也是特别而重要的。
这个结论让傅雁不由得心塞。更心塞的是，后来不知为何，徐一帆就不跟他们俩一起走了，每天放学的时候，只剩下周潭一人等着陈以琦，然后两人聊着天儿去自行车场。周潭会推着自行车一直把陈以琦送回家。
当然，“送回家”这一段是傅雁自己联想出来的，并没有得到任何官方证实。于是在某个周五下午，傅雁毅然决定亲自去“证实”一下。她仔细规划了一番，躲在自行车场的花园里，一蹲就是半个小时。
当目标缓缓接近时，傅雁只觉得腰酸背痛，头昏眼花。她利用停车场旁的花园遮挡住自己的行踪，耳朵却一点没消停，全神贯注地听着目标人员的对话。
“……但是我觉得从这一点攻辩的话，对方还是会有回击的余地，比如他可以问你……”
“就怕对方不回击，你看，接下来是这种连环套……”
“不，我觉得从逻辑上来讲这个思路始终是存在漏洞的，如果对方没有抓住漏洞倒也罢了，抓住了该怎么不能呢？我们还是谨慎一点……”
“这么细小的漏洞，他们能抓得住吗？”
“周潭，我记得岑歌师姐说过，千万不能轻敌的。他们不一定就比我们差，我们能抓住的逻辑漏洞，对方也能抓住……”陈以琦不知为何突然停顿了一会儿，傅雁猜想她是在考虑怎么来说服周潭放弃那一套思路，果然女神的思维和常人不太一样，能够全神贯注地考虑问题，表情也是如此严肃。
过了好半晌，周潭推动了自行车，两人一路往校门走去。
“周潭，我在想……”嗯，看样子女神要发动攻势了。
“华苑路那边那家蛋糕我好久没吃了，我们能一路去买点儿吗？”
……好吧，女神终究还是和常人一样啊。
目标位置转移，傅雁自然也要转移。待周潭和陈以琦走得远些，傅雁就鬼鬼祟祟地从花园里探出头来。几乎与此同时，在她前方差不多两米远的地方，也有一个黑茸茸的脑袋，从花园里探了出来，把傅雁吓得直接摔到了自行车道上。脑袋的主人被身后奇怪的响动吸引了目光，只见一个眉目精致的女孩花容失色地盯着他，仿佛盯着怪物。
主人的脑回路转了一下就明白了，瞬间把她视为同伴，淡淡道：“我们快跟上吧，目标要走远了。”二话不说，拽起还在地上的傅雁就往前继续进行跟踪工作。
多年后，傅雁问过他当时怎么判断出来她也在跟踪，沈琛说：“英雄相惜。”傅雁说：“臭味相投。”不管何种说法，总之，这份奇特而深厚的感情，就这样戏剧性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