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下午的最后一课是美术。上完课后,我和米砂抱着大大的美术书走回教室。经过琴房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琴声,米砂把脸贴在玻璃上看了半天,转过头来对我说:“是许老师在弹呢,走,我们进去听听?”
“你去吧。”我说,“我要赶回去收衣服呢。”
“走嘛。”米砂侧耳说,“她弹得真好,我喜欢的曲子。”
我不懂音乐,但已经听出端倪,是那夜爸爸哼的那首歌。孤单而沧桑的旋律,我有些用劲地挣脱米砂说:“我真的要走了。”
“醒醒,”米砂跟上来:“好吧好吧,那我们去小橘林看看?那边有一排树上结了好多青果子,特别好闻。我们去摘点?”
我犹豫着,不想绕远。因为最近吃得不多,我已经持续好几天感到虚弱。
“去吧。”米砂拽着我的手就跑。米砂的手软软的,有些干燥,远不像我的这样潮湿。我妥协了,跟着她的步子向前。
我们很快乐就到了米砂说的地方,那排树的后面有座大大的假山。我想如果我没有看错,那后面藏着两个人。
而且那两个人我认识。是蒋蓝和米砾。
米砂摘了一兜的果子,很开心。她拿起一个放到我鼻子下面让我闻的时候,也发现了假山后面的情况。
“嘘!”她对我说,然后小心翼翼地趴在一块石头上往后瞅。
我没有看错,的确是蒋蓝和米砾。米砾试图要把蒋蓝往怀里揽,蒋蓝嘻笑着用双臂推开他,他们僵持着,米砾的脸上是那种如不得手绝不甘休的怕人表情。
那表情实在太滑稽,米砂忍不住轻笑起来。
米砾听到米砂的笑声,像是被电打了,放开蒋蓝,跳到一米之外。
“谁?滚出来!”蒋蓝的声音提高了八十度。
我们没有躲,也没打算躲。
“**,听我们谈话?!”蒋蓝那张嘴巴已经到了比食人花还毒的地步。
“听见又怎么样?”米砂勇敢地顶上去,又冲米砾说:“你成功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伟大的委琐男!”
米砾像麦当劳叔叔一样别着个手,颓着的脑袋。才发现原来他一米八几的身高都是虚的,站在蒋蓝身后,好象还没她高似的。
“你到底听到多少?”蒋蓝语气放平一些,“我想你应该没有蠢到告诉班主任吧?”
“早恋不希奇。”米砂说。
“哼,你说了也是白说。这块地方,”她指指脚下,“还是我姨夫捐钱建的。不要以为只有你身后的那位有光环笼罩。”她瞟了我一眼,“我可不受理!”
米砂拉着我,退后一步,说:“没关系,走着瞧好了。”然后我们飞快地奔走了。
身后还能听到蒋蓝不依不饶的大嗓门:“你也配和我走着瞧?!”
第二天一大早,早读课是语文。我到的时候,只有很少的同学。有的在吃早餐,有的在读课文,也有一两个赶早抄作业的。天中的早读课遵循自愿原则。愿意来则来,不愿来也可。老师从来不会检查,全凭学生自觉自主。比大学还自由。
语文课上,我看到米砂在笔记本上乱画,那是一张男生的脸,米砂的画画得差强人意,但鬼都看得出来,她画的是谁。老师的眼光开始注意到她,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拿她的语文书替她把笔记本盖起来,她转头看我,脸微红了。
周五下午的活动课,我和米砂回到宿舍打扫卫生。擦完玻璃以后,她反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一处发愣。却冷不丁问我这样一句:“我要是也恋爱,你会瞧不起我么?”
“怎么会。”我说。
“你还记得那天主持话剧表演的那个男生吗?”
我怎么能不记得。
“就是他吗?”我抑制住自己的紧张,假装不经意地问。
“我想,”米砂把一个粉红色的垫子放在椅背上,趴在上面说,半天不说话,等她把头深深埋进垫子里又抬起来的时候,她说了四个字:“我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