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夏,星稠,北街,晚风轻柔,一道背影渐行渐远,向西街而去。
淦暮尘脑海只剩下一个画面,她不停地对着自己所在方向挥手,面带微笑,眼含浊泪,消失在漆黑如墨的天空雷电旋涡之中。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得道飞升吗?”
淦暮尘想不明白?就这样走了?
怅然若失,“我为什么会这样想,不是一直希望能帮你得道长生吗”
满脸泪水,无法自己。
北街,夜市,吆喝如昨,大战过后的人们忘记所有。
繁华落尽,真章切腹。
路边酒楼,夜女笙歌“他日君归来,妾葬南山下······”
李铧蒂的裁缝店亮着灯光,淦暮尘驻留许久,对他来说,自己当别人是师傅,可是有人当自己是徒弟吗?难道她会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皆为何?不知道自己心中最在乎的是谁?为什么到最后也没有出手?修魂不是为了守护自己所爱,所在乎的人吗?
置身事外,那你还修的什么神,练的什么魂?这修魂不修也罢。
转身,离去,背影萧索。
四街十字路口,淦氏珠宝店右侧,丁香酒楼,莺歌燕舞,窈窕淑女,好生热闹,淦暮尘踏步而入。
“老板,给我来最烈的酒”淦暮尘走到大厅左下角一张空着的桌子前。
小二看淦暮尘身着华贵,细皮嫩肉,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哥,热情洋溢“好呢,这是您的酒,不来点下酒菜吗?”
“随便上点拿手好菜吧,这个给你”淦暮尘已经没有心情再多说什么,心里空落落。递给店小二一个魂币。
一曲终了,笙歌又起,台上舞女,不知苦乐,荼香未缺,酩酊不醉“哟,淦小哥,你是淦暮尘淦小哥”
酒醉人醒,一个玉面书生走来,手持铁扇,对面而笑“你是?绝书王大胯,王先生,请坐”
“见小哥独饮,心事难了,今天咱不说书,不谈过往,只陪小哥一醉,如何?小二,在上两壶好酒,我买单”王大胯一如既往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仿佛岁月就没有在其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绝书先生,这个小哥已买了单,这个给您们”店小二托着盘子,将两瓶丁香递给两人。
昨夜相逢今日疯,悲欢如刺切心中。
道是修魂千万岁,不知凡尘几度秋。
谁会懂?苦难也是一种恩宠.
谁会懂?欢笑背后尽是悲痛。
清晨的遗忘村,鸟语花香,一如既往,黑夜过后,终究黎明。
泥落港,烟波缭绕,位于落日峰西面冰瀑之下,依山畔水,人烟稀少,芦苇深处,依稀亭台楼阁,传说,有凡间武道皇者,隐于其中。
逆水扁舟,双桨轻扬,驶向芦苇深处,身后江水,荡漾着随波逐流的千纸鹤,漫无目的,飘向远处。
扁舟上,孤独背影,三叉架搭起的铁盆,冒着浓烟,盆中,烧着阴币。
谁道落花香四溢,君在从中笑,且把扁舟烧钱纸,仰天笑,垂泪眼,江水无言,天地不知情难书。
昨日欢笑今犹在,山野追猎兔,转眼看花飞云鹤,羞低眉,半遮面,轻舞魂呤,飞天逐月身何处?
裁缝店内,李铧蒂从修炼中醒来,她伤势很重,如今五脏六腑依然留有灭帝毒,如果想要将余毒清除干净,除非她能破开神境“难道她记忆没有被我抹掉吗?”
逝者如斯,昨日已经远去,死了太多的人,计划没有变化快,非他杀却因他死。
淦暮尘在小船上独饮,身后船仓堆满阴币,酩酊醉饮,一边将手中阴币丢向铁炉子里,这样,他觉得心安。
“小子,那只是一场梦,你不会以为是真的吧?”一道紫色的身影出现在船头上,举止轻落。
淦暮尘看到来人,心里无名地冒着怒火,但是他不能行大逆之道,借梦苦笑而言“呵呵·····是啊?正因为是梦,所以我最后也没看到有人来救她,正因为是梦,所以原本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人才会冷眼旁观,也正因为是梦,所以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什么三拜九叩,师如母,对,错把人家当母亲,但别人又将自己当什么?眼睁睁看着所有东西慢慢失去,你不会懂!哦,对了,梦中我还拜你为师了,哈哈·····真是讽刺·····
请问这位大姐,既然修魂也不能守护自己所想守护的,那么修魂干嘛,就算拥有悠悠岁月,又有和意义·····可悲·····”
“别这样,注定的因果,你不会明白,除非是造物者,否则,没有人可以轻易更改,我要走了,谢谢你一直关照我,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不过,离原本的境界还很远,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这个给你,就此别过”淦暮尘手中多了两个丹药瓶子,左手五百年回春丹,右手千年回春丹,李铧蒂的身影慢慢化成泡影,消失在芦苇湖畔。
“师傅,你去哪里?我怎么找你?”淦暮尘怅然若失,他为过往耿耿于怀,嘴上不说,心里抱怨。
淦暮尘彻底崩溃“就连你也离我而去吗?难道凡人和修者之间,真的只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吗,我好不甘,连一个地址都不肯给我留下,是认定就算我知道,也无济于事,对吗?”
“缘起灵域画帝山,九千万载落孤单。逆徒悄把魂灯点,一役破空帝身殇。此生不再收门徒,只因昔日已誓言。缘来竟是沉中拜,他日见否任缘由······徒儿莫殇,剑痴女是你未来的女儿“脑海中回荡着李铧蒂的声音,淦暮尘满脸呆落一地。
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最近心情起起落落,忽悲忽喜,生活如一团乱麻,小舟上,淦暮尘独立许久“我女儿?呵呵·····这也太扯了吧”
清晨阳光和熙明媚,暖风徐来,缱绻旖旎,迎面萦绕,仰空徘徊,泓澄濩渃,涵天光于练波,琼峰嵯峨,碧落晶翠,斜飞旅雁,低翔素鹤。
淦暮尘独舟湖畔,慢入芦苇深处,环顾翠鸟以捐思,逸思致远,魂修为云间之翮翰,凡人为重渊之鱼鳖。两世之隔,仰瞻穹昊,凝眸旷朗,凉思远畅。
曾经立志拔天山,未生羽翼怎翮翰。不如归去院中老,便把他乡当故乡。
淦暮尘想通了,既为凡修两隔,又何必执着,小舟一路飘荡不知多远,也不知飘向何方,船仓的阴魂纸已成飞灰,船上的十壶丁香烈酒也只剩下空瓶,泪已干,心已畅,看那一朝朝落幕,还有什么想不开的,百年悠悠,娶妻生子,了却残生。
晨曦暖和,酒后成大字平躺小舟上,酣然不知人世。佳人相约,仙境琴瑟。卉木苍翠,岩壑仙云。鬅松神柳,石雕玉像,目视千古。淤泥泪花,幽香依旧。万生石上,古字苍劲,述说当初。仿若见佳人垂泪,抽泣哽咽,酒后杳无影踪,原来又是梦中,相同的梦,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夜夜依旧。
“又做梦了,哎!”淦暮尘在梦境破碎时苏醒,睁开双眸,皓月依旧,只是,此去经年,四合院内,形单影只,无人相守。
四合院内,那早已习惯的舞剑破空声不再有,那道冷若冰霜的靓影,依稀尽在。
不知在河中漂了多久,这一日,四合院四周人影卓卓,手里提着打包小包,如走亲串戚,淦暮尘披头散发,埋着头,双眼无神,甚至身上锦衣也沾满了江水泥土,一步三歪,蹒跚缕步。
西街新人区四合院周围,淦暮尘漠然抬头,很多人偷来欣喜的笑脸,甚至很多已经情窦初开的豆蔻年华少女开始惊叫‘’哇,他就是淦暮尘,至尊的亲哥哥吗?好帅啊”
“是啊,是啊,真的好喜欢喔”
“对啊,怎么就这么帅气呢?”
几个三年来偶尔得见一两眼的左邻右舍家同龄女孩子甚至热情洋溢跑过来搀着淦暮尘“哇,他身上好香喔,这就是我未来夫君的味,我喜欢”
“对啊,对啊,你看他这衣服,好有型哦”
“就是,就是,未来至尊的亲哥哥,那还用说,当然是帅气逼人啦”
“············”淦暮尘直接蒙圈了,心里直打鼓,这哪里来的疯母狗啊?没事到处乱闻,发情期到了你也别找我这等小孩子啊,满足不了你们。
人都是喜欢被夸的,让人心里舒服的马屁,没有人不愿意听,就算明知道那是错的,也听之不厌。淦暮尘伸起自己脏兮兮的袖子,闻了闻,除了酒气,还有河水特有的腥味,这尼玛哪里有香气了。
俗话说不打笑脸人,淦暮尘甩了甩被搀住的双臂,面无表情向四合院走去,独留身后一众痴女怨声载道,唯记得自己醒来就在西街落日谷下的河滩上,原本的小舟已不知何处。
行至四合院门口外,那颗梧桐树生命力越发得蓬勃,淦暮尘任立十丈外,思绪横飞,穿越过往,一声叹息,向四合院大门走去,人们看到淦暮尘回来,都纷纷让开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