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黄昏时分，王晓二人终于得以进入源水殿内。从外面看源水殿朴实无华，但其内里却装饰的十分精致，每一座桌椅每一盆花草的摆放都极为讲究。
王晓顾不得细看四周，正握紧拳头强烈抑制自己紧张的心情，孙老头想起当初自己的样子，伸手拍了拍王晓的肩头，让他放松。
王晓感激地看了孙老头一眼，没有言语，然后二人向前方看去。
大殿内部很是宽敞，但入口处也已站了不下二三十中年人，显得有些拥堵，凭借个头的微弱优势，王晓的目光越过众人头顶，看到殿中心处整齐站着十几位少年人，而在他们身前卧着一块巨大的石头，由于被少年人身形遮挡，看不太清石头的模样。
突然王晓耳中听到守护门口的军士道：“新进来准备测试之人立刻进入殿中心排队，其余不相干人排到黄线之外等候，不得喧哗。”
王晓转头看向军士面孔，发现其眼神正紧盯着自己，暗想对方说的自己，和孙老头简单交流下，王晓就越过黄线，独自一人走入殿中心，站到一位胖胖少年的身后。
比前边十几位少年高出不止一头的他，外加脸黑衣粗，立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巨石旁边端坐的几位衣着不凡之人也纷纷侧目，多看了他几眼，其中包括一位颇有仙气的美丽女子，她的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之色。
王晓顿时感觉脸面发烧，但也只好装作目不斜视，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刚做姜家哨位时，也是这般紧张模样。
巨石旁伫立着一位白衣英俊青年，年纪与王晓相仿，气度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轻瞟了王晓一眼，就对身前的紫衣少年说道：“待会会有些疼痛，你要忍耐下，准备好了吗？”
紫衣少年似乎有意表现，朗声道：“来吧，多疼我都不怕。”
白衣青年赞许地点点头，随后手诀变化了几下，向身侧的巨石打入一道无形法力，巨石偏下方的一条细痕突然上下张开，从中射出一道七彩光芒，将紫衣少年笼罩其中。
王晓被蓦然的变化吓了一跳，他只是数年前在姜家见过一位老者在姜府门口腾云而起，转瞬消失在天际，就自此崇拜仙人，今日突然见到发光的巨石，这已超出了他凡世的认知，竟然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旁人还以为紫衣少年受痛而喊，细听之下才发现是他，不禁又多看了他两眼，眼中还有一丝鄙夷，似乎都在暗说哪里来的乡巴佬。
王晓也是尴尬至极，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此刻，紫衣少年的面容已经有些聚蹙，身形还在微微颤抖，显然在忍受疼痛，但紫衣少年咬牙坚持，不哼一声，白衣青年眼中又多了一丝赞许。
不一会儿，七彩光芒发生了变化，转为淡青色，白衣青年似乎知道时候已到，转头看向巨石偏上的光滑表面，大殿之内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汇聚到那里。
王晓不明所以，但见白衣青年模样，也顺着眼神看向那里，他忽然看见巨石光滑表面渐渐浮现出一朵红色火焰，异常清晰，心中十分纳闷，再看白衣青年，其脸上居然露出惊喜之色，而端正在巨石旁的几位人物也是满脸惊讶，那位美丽女子更是上下仔细打量着紫衣少年。
“火属性灵根，六品。”白衣青年突然高声道，似乎有意让在场所有人听到，殿内黄线外站在的众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守卫军士却向人群横了一眼，喧哗声立刻沉了下去。
三品灵根已经难得，算得上较有修仙天赋的，有很大概率炼出仙气，走入仙途，而六品灵根算得上极高的资质，不仅在梵海郡极为罕见，即便在麓灵国也可列为最有修炼天赋的天才，稍加培养未来仙途就不可限量，此刻大殿内所有人中除了王晓都知道这位紫衣少年必定被源水宗直接选中，重点培养，每人脸上都露出艳羡的神情。
淡青色光芒消失，巨石下方细缝重新闭合，看着光滑表面的火焰图案渐渐褪去，紫衣少年眼中满是喜色，他正努力抑制自己的兴奋。
白衣青年笑道：“恭喜，你这样的资质一定可以成为我们仙界的一员，我准备直接带你回宗门，你先去和亲人告别吧。”
紫衣少年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用力地道：“是！”然后飞速跑向殿门口，越过黄线与亲人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王晓没想到自己见到的第一个测试的少年就拥有灵根，还是六品，被直接收入宗门，内心羡慕不已，又转头看了看白衣青年，暗道眼前这位与自己年纪相仿之人就是仙人吗？他真的能腾云驾雾？若是自己没能测出灵根，能否拜他为师，学几招仙法？
王晓脑海中开始了胡思乱想。
“下一位，请到验灵石前。”白衣青年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王晓的乱想，一位粉衣小姑娘从队列中走出。
接下半个时辰，王晓身前十几位少年一一接受验灵石的测验，竟无一人能再使其光滑表面再发生变化，除了各自亲属略显失望外，其余之人并未有何惊讶，似乎早在预料之中。
终于轮到王晓出场，他紧张得有些不知道该迈哪条腿，当初一些求仙的勇气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此刻就要决定是仙是凡的命运了吗？他真的害怕梦想就在今日破灭。
白衣青年以为他一个乡野之人害怕仙法加身，安抚道：“不用紧张，验灵石的七彩琉璃光不会使人太多疼痛，一般人都可承受。”
王晓深吸两口气，凭借几年做哨位积淀的心智终于迫使自己内心安定下来，回道：“没事，开始吧。”
白衣青年点点头，依同样之法使验灵石放出七彩光芒，将王晓罩住。
王晓立刻感受由表及里如针刺一般疼痛，不知是他今日太过敏感还是准备不足，一向有些木讷的他竟然反应强烈，‘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他赶紧闭紧嘴巴，脸上又是一阵发烧。
前面数位少年都没哼唧一声，他一个二十五岁的大龄青年如此叫喊，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好在身前白衣青年并未露出鄙夷之色，让他内心稍安，王晓运起全身力气抵御渐渐深入的疼痛，心中却暗呼白衣青年是个骗子，这疼痛真是钻心的疼，他面容开始扭曲，额头已经冒汗。
正在他全身用力抵抗时，腹中突然涌起一股气流，王晓暗叫不好，刚要阻止气流乱窜，力道却用错了方向，气流结结实实地从裤裆喷出。
“当！！！”
在场之人除非是聋子都听到了一声惊雷般的屁响，想要爆发笑声，碍于守卫军士在场只能憋着，耐何实在太过可笑，连守卫军士也憋不住笑意，低声笑了起来。
白衣青年和巨石旁端坐之人控制心性不凡，只是略微浅笑就收敛笑意，但这足以让王晓连死的心都有，黑脸僵在那里，不知该露出如何表情。
如此尴尬场面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针刺入骨的疼痛消退不少，不知不觉间七彩光芒转变为淡青色，白衣青年立刻查看巨石光滑表面变化，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归正轨。
王晓也紧盯着巨石光滑表面，但那里没有丝毫变化，心中不禁一凉。
淡青色光芒渐渐退去，王晓通过前几次观察已经知晓，淡青色光芒彻底散去之前，巨石光滑表面还无变化，就意味着没有灵根存在，与仙途无缘。
王晓心中不断祈祷，巨石光滑表面依然没有变化，眼见淡青色光芒就要退去，他多少有些绝望，暗想自己终究只是异想天开，仙道又怎是他一个平凡的穷小子能够追寻的。
正当他不抱希望时，巨石光滑表面浮现出淡淡虚影，十分凌乱，看不清是何图案，王晓激动无比，立刻看向白衣青年面庞求证，发现白衣青年眼中先是一喜，随后又是略显失望，王晓不解。
淡青色光芒就在此刻彻底消失，巨石光滑表面的凌乱图案也随之逝去，呈现时间极为短暂。
此刻，所以人的目光都汇聚到白衣青年的脸上，只有他看得最清，希望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白衣青年想了想道：“虚灵根，一品。”
“呼！”所有人都是一声叹息。
虚灵根被认为是废灵根，稍微了解仙道的都知晓，黄线外虽都是凡人，但也都为王晓感到惋惜，他虽被测出灵根，却是极为稀少的废灵根，还是品阶最低的一品，这等于宣判了他仙途的死刑，人群中的孙老头也是极为失望，暗暗退出了源水殿。
王晓本有些激动的心情，听到这个结果心头犹如晴空霹雳，不知是该欢喜拥有了自己的灵根，还是该烦忧仙途无望，内心一番挣扎后，王晓仍然不想放弃，问道：“这位仙人，我能否拜入源水宗修行？”
白衣青年摇了摇头道：“我劝兄台还是不要再图仙道了，否则会耽误你一生的，你这样的资质，任何仙门都不会收的，只会浪费仙家资源，还是做个安稳的凡人吧，娶妻生子不也是很好嘛。”
王晓也摇摇头，眼神忽然变得坚定道：“我此生已立志追寻仙道，不会回头了，既然命运让我拥有虚灵根这样的废灵根，我也要走出一条自己的仙路，哪怕荒废一生，也是我的选择。”
王晓身上忽然散发一股决绝之意，哪里还像一个下里巴人，白衣青年内心有些小小被震撼到，知道也不好再劝什么，正思量该如何说服其退下时。
王晓突然单膝跪地，道：“这位仙人能否收我作为弟子，以后我一定会将你照顾得周全，帮你洗衣服，洗袜子，做饭，捏脚，什么脏活累活我都愿意干，只求你在修仙上指点一二。”说得异常诚恳。
白衣青年没想到王晓演了这一出，有些哭笑不得，尴尬道：“对不起，我还年轻，没打算收徒，你还是另觅良师吧。”
王晓执拗道：“不，只要你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白衣青年似乎不受威胁，嘴角轻蔑一笑，手指轻动，王晓周围立刻涌现一道水纹。
王晓立刻感受到被一股大力托起，越过殿空，落到黄线之外，水纹随后消散不见。
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后人群爆发出一阵叫好声，显然不是叫给他听的。
两名守卫军士怕他闹事，立刻上来将他架起，拖出源水殿外，王晓还想反抗，奈何守卫军士力量太过强大，死死地压住了他的双肩。
被抛在源水殿外的青石路上，王晓立刻吸引了无数排队等候之人的异样目光。
他顾不上是否丢脸，从地上爬了起来，忽然想到孙老头还在里边，想再次进入源水殿内，守卫军士露出一副凶狠面容，警告他不要闹事，否则军法处置。
王晓心中悻悻，无奈之下只好离开源水殿，没有目的地走在御风城中。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御风城各处亮起了灯火，王晓内心成仙的火苗没有熄灭，反而更加旺盛。
“废灵根也是灵根，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王晓这样告诉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