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恨天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不觉天光大亮,已过辰时,忽闻门外有人禀报,却是庖厨下人送来早餐,斥骂打发了去。但不一会又来敲门,心头火气,连声怒骂道:“直娘贼!不用不用!不是说了不用吗!”
敲门之声咚咚不绝,似有紧急之事,于是挣扎着下床开门,却是派往蔡家盯梢的一名兵卒。
“何事?”阙恨天睡眼惺忪,披衣问道。
“禀报大人!蔡家庄邸昨夜发生了一桩怪事!”
“有何怪事?”
“据庄里人说,昨晚那名工人回去后发了疯,见人就咬!那,那些被咬的,也都发了疯。”
“什么!发疯?那后来呢?”
“被庄子里的壮丁擒住,都关起来了,大约有十几口人。”
“是否知道原因?”
“呃,还没有。只听说蔡家族长已派人去请欧阳子了。”
“欧阳子?什么人?”
“就是给蔡家踏勘墓穴的那位道长。”
“哦……”阙恨天捏了捏两眼之间的鼻根,说了句“再探”,就合上了门。
随后几日,又不断有探来报,所说情形却越发诡异。
先是未到这日晌午,那名被救起的工人就已肠穿肚烂,须臾之间化为一滩脓血尸水。随后,被捆在柴房中的十余口发疯者,无论男女老少,也都先后出现血肉溃烂的症状。其中几名壮丁,竟自己扯断了腐烂的手臂,挣脱开绳索,盯住旁边的人就是一顿胡乱撕咬,如同疯狗野狼一般。不消两日,那柴房中已是血流成河,尸骨遍地,硬生生变为一座腥风血雨的人间地狱!
更为恐怖的是,第三日午间,一场雷暴雨不期而至,天上打下一道霹雳,不偏不倚,正巧击穿了柴房的屋顶,那些脓血尸水顺着哗哗流淌的雨水渗入地下,流进井窖、池塘,来了个迅猛扩散。不论人畜、家禽,但凡喝着沾着这些浑水的,不到三个时辰,也都满身化脓、肢体僵硬、形同腐尸,犹如中了瘟疫一般。一时间,蔡家庄邸人人自危,逃的逃,死的死,到了第五日,竟只剩下峨冠老者及四五位族人、三五个忠义家丁,移居到幻花庵的五龙老爷殿中寄宿,那蔡公墓地的修造工程也就此停摆,荒废数日。
阙恨天听得连轴探报,也是嗟讶不已。看这好端端一座人丁兴旺的庄邸,就因一个小小的变故,几乎落得家毁人亡、惨遭灭门的下场!不由想起前些日,有人禀报蔡家去寻欧阳子的事情,于是唤过那个兵卒,问道:“那道长找到没有?”
“哪里找得到!”小兵卒嗤笑道:“村头巷尾都在传说,蔡家此番瘟疫,就是选了东南的那处墓地,触怒了鬼神,惹祸上身!而那墓地,全是他欧阳子找的,怎么还敢回来?”
“有这回事?”
“对啊!大人您想想看,那个工人是在蔡家修墓的工地,掉进一座石门里的。听说救出来时浑身都是血,八成是被瘟神老爷招了去一通抽打,带了些古灵精怪回来。”
阙恨天闻言心里一惊,暗想自己也和几位狱吏钻过那道石门,经历了一场出生入死的故事……唉!那三名手下眨眼就进了鬼门关,前些天只能编个溺水而亡的借口,跟上峰报了书函,又折了不少银两,打发他们的家小亲眷。幸亏没遇到瘟神老爷,否则,现在也是一滩脓水了。万幸万幸!特么,这都是命!
正想间,门口又有来报,说有位自称故友的人来拜访,说完递上名帖。
“青城道人?”阙恨天捏着名帖,一阵发愣。自己没有这个故友啊?而且打小从家乡流浪出来,一路闯荡,也绝少有人知道我现在龙珠岛玄廊山当差,莫非……?他想了两想,就让下人安排,请入前厅会见。
匆匆咂了一口茶,阙恨天穿戴整齐,来到会客的前厅。就见一名头上梳着牛鼻子发髻的老道,青袍广袖,仙风道骨,站在屋前的空地上,出神地看着满树桂花。听得里间脚步声,方才转过身来。
“无量天尊!请教这位就是虎头牢典狱长,阙团练恨天大人啰?”那老道打个稽首,寒暄道。
“正是小官!请问仙长是?”
“哦,贫道青城道人!”
“不知仙长莅临营寨,所为何事?”
“呵呵,这个嘛——”青城道人两眼转动,示意周边有人不便明讲。阙恨天会意,支开了一班下人和守卫的兵卒,方听老道压低了声音说:“受一位老友嘱托,前来帮大人渡劫。”
“渡劫?”
“不错!”谁知那道士刚说完,忽然欺身上前,一把抓住阙恨天的手腕,冷面喝道:“快说!你可曾到过蔡公墓地!”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抓,浑身竟力道全失,如火烧般灼热难捱,阙恨天心中一慌,惊讶道:“你?你怎么知道?”
“哼哼!不急不急,坐下慢慢聊!”青城道人仍旧抓住对方,径直带至厅堂主位,将其放下。
阙恨天感觉手腕一松,灼热顿消,但全身上下还是软绵绵,撑不起力。而那老道已在一旁翩然坐下,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模样,说道:“大人啊!如果我再来迟一步,您可就要命丧黄泉啦!”
“此话怎,怎讲?”
“大人近几日是否觉得浑身乏力,太阳穴及腰后隐隐作痛,而且一日甚过一日?”
“呃……”倒也是!这两天阙恨天一直感觉提不起力气,茶饭不思,时常干呕,于是听对方继续说。
“还有肚腹之中,似乎有条蛇在游动?肚皮上已出现七个红点,形状就像北斗七星,按上去还硬邦邦的?”
“你如何知晓!”
“唉……”老道长叹一声,冷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人啊!贫道看你印堂发黑,两眼无光,而且身体出现这些异状,定是做了那件不可告人之事啊!”
“什,什么事?”
“哼哼,盗书之事!”
盗书?盗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