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读小说了，直到看到这本《三界幻境》。
一个多月前，收到一个快件，是往届学生矢夫寄来的。里面是本小说稿，请我加个序。
从头至尾大致翻了翻，都是些晦涩难懂的语句，仿佛痴人梦呓，文章的结构又是跳跃的，读起来非常吃力，于是我劝他改一改。可他说没法改，还特别强调小说里隐藏了一个惊天的秘密。我就有些不乐意了，约他当晚十点碰面。名义上聊聊那部小说，实际上打算给这个倔强得让人尴尬的毛头小子再上上课。
九点五十六分零三秒，海城摆渡人酒吧，他应约而至。
轻柔曼妙的音乐，在酒吧低调昏暗的灯影里，搀扶着微醺的酒香，令人有种空灵的美感。
“唐教授，那本《三界幻境》怎么样？”矢夫刚一落座，就一脸期待地发问。他照例清瘦，凌乱着蓬草似的头发，皱巴巴的灰蓝T恤。虽然毕业好多年，仍像学校里那般不修边幅。
“呃……如果我说不怎么样，你会改吗？”我递了瓶开好的啤酒给他。
“改？不改！不能改！”
“为什么？”
“因为这本书里有个秘密。”
“什么秘密？”
“教授您听说过人类文明史的空白期吗？”
“略有听闻。”作为心理学的教授，平时我也喜爱看些历史甚至奇幻、灵异方面的杂书。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千字文》开头的八个字，其实是说在上古时期，人类文明曾经有过一段浑沌和空白期。”我缩在柔软的沙发卡座里，听矢夫开始侃侃而谈，“例如咱这个东方文明古国，有确切信史记载的时代大约起始于西周年间。具体应该是公元前841年，至今约2800多年——”
“是不是共和元年？”我打断了他的话头，以示自己的博学。
“是啊！”矢夫舔了舔略干的嘴唇，继续说道：“在此之前，都没留下确切的年代，包括被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对那些久远岁月的记述，也没有精确到某年某月。”
“这个我也知道一些。听说后来国家专门组织了一次课题攻关，发布了《夏商周年表》。”
“对啊，唐教授您也知道这个事？”矢夫有些兴奋，眼眸中闪过一道亮色，“就是千禧年！那份年表把文明古国的编年史往前推进了1200多年，明确了夏、商、周三代的起始年代，分别是公元前2070年、公元前1600年和公元前1046年……”
我忽然感到惊奇，这个清瘦的年轻人居然对那些具体年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不由提起了兴趣，问道：“再往前呢？”
“依旧是片空白。”矢夫有些黯然，顿了一顿，又提高了声调说道：“但教授您知道吗，这片空白，这个困扰无数专家学者的千年难题，也许就源于那场席卷全球的灭世洪水！”
“灭世洪水？”
“不错！例如《旧约·创世纪》里有段话，不知您听说过没有：见人在地上罪恶极大，于是宣布将使用洪水，毁灭天下地上有血肉有气息的活物，无一不死！还有16世纪的预言家，诺查丹玛斯，也在一封家书里写过：在世界毁灭之前，汹涌的潮水将吞没一切，持久不退。而残留在水面上的几块陆地也将被从天而降的火焰和石块覆盖。美丽的世界将毁于一旦！”
看着面前这位以前一直觉得带些呆气的学生如今脱口而出、接连背诵了两大段文字，我开始感到莫名的恐惧。现在的他，仿佛开了外挂，或是打了鸡血，浑身透出一股源源不断的强劲力量。惊诧之余，就听他又像竹筒倒黄豆似的，飞快说道：“其他地方，包括地中海东岸的美索不达米亚，还有神秘消失的玛雅文明，以及各大文明古国，都流传过关于大洪水的故事！而且，在上古时期，也就是4500多年前，咱们这块土地上也曾出过两位与洪水有关的大神！”
“嗯？”不知是被这一连串“黄豆”敲得发懵，还是之前灌下的酒劲开始犯上来，我有些晕乎乎的。
“据说，其中一位长相奇特，生着人的脑袋、蛇的身体，一头赤红的长发，名叫共工，应该是炎帝神农的后裔。另一位长得也很古怪，脑门上一对肉瘤，就像干戈一样的肉瘤！而且名字更怪，叫做颛顼，黄帝轩辕的孙子……”
听到共工与颛顼这两个名字，我那发胀的脑壳如同敷了冰袋，稍微冷静了些。
先秦古书《列子·汤问》里记载了这两位的故事，讲的是为了争夺权位，管辖南部地界的共工曾与北方部落首领颛顼打过一场恶仗。结果，共工战败，一怒之下撞倒了天柱不周山。而这不周山乃是支撑天地的柱子。天柱一断，日月皆往西倾，江河俱向东流，并引发了一场滔天的大洪水。
“这个故事我知道，叫做共工怒触不周山。可是，跟你的小说有什么关系？”
“有啊！”矢夫见我一脸疑惑，抓起面前的啤酒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抹了抹嘴说道：“其实，故事到那里还没完，后来又引出女娲补天、大禹治水等等一大串传说。而我的这本《三界幻境》，包括其中的秘密，都是因此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