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家伙这么一说,陆晨明显看到左耳脸色一变,眼睛里透出一股戾气。周围的环境似乎降到了零点,他们被围在了中间。十几个人沉默地注视着他们,黑压压地像是正在逼近的乌云。这就是灾后的百姓,饥荒中早把他们的神经变得像是绷直的弓绳。盯着他们。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虽然不一定让他们变得像荒原上的野狼一样危险,但却足够疯狂。
这镇邪碑到底是什么东西?陆晨很想问老家伙这么一句。但看到老家伙洋洋自得,即使现在问,那为老不尊肯定还会说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的废话。
左耳眯起眼睛,盯着老家伙,皮小肉笑地说:“老先生说的什么话。”
他径直走到老家伙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陆晨毫不怀疑只要一言不对,左耳沙包大的拳头就会抡下。不光是他,后面那些村民也会拿着农具向他们招呼。
“你别和我打什么混子。血菩提、玉棺材、十年阴煞不起尸,都被那方寸石碑压着。你们将镇压他的驴蹄子给拔了,所以才把那个血嘎子放了出来害人。”脖子出血已经干了,老家伙嘴唇苍白,还是笑着对左耳道:“那石碑上是不是画满鬼画符?你印堂发黑,煞气上头,定是沾染了尸气。将那墓碑搬回家的那天之后,你回家做了七天的关于死人的梦,此后不到子夜十分根本无法入睡,我说的可对?”
左耳脸色越来越难看,当老家伙死人梦时陆晨明显看到他身体忍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这干你什么事情。”
老家伙吐了一口唾沫,“你是死是死活,生儿子有没有**跟关心的东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里连接着一处阴脉,最易汇聚阴煞。那血尸即使被杀死他尸体也是至邪至阴之物,如果放任不管,又会起尸。你们这群人贪欲熏心,那怪物靠着吃人六欲而活,当时候那怪物重筑灵识,反而更难对付。”
“那怪物光凭着气息行动,你们既然拿了镇邪碑也定时沾染了上面的尸气,当时候血尸复苏,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左耳脸上只剩下一丝血色,艰难地动了动嘴唇:“老先生说笑了,我们哪敢动死尸的东西。”
老家伙的话听起来有理有据,正戳中了他的要害。自从墓碑出现,土地冒血,他就让人把这块墓碑给撬开,劈碎了拿去卖。结果那几年经历大灾,人心惶惶,神鬼之说风靡一时,这墓碑虽然摸上去温润,不像是凡物,但是非金非银,又哪有人敢收这种死人的东西,于是,这些墓碑的碎块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见着周围平时可亲可爱的乡亲们眼里迸发浓烈杀意,忙说:“痞子,你不是说曾经看过一块墓碑,你别是利欲熏心将它给卖了。快给老仙人去拿去。”那个叫做痞子的是个满脸胡须的瘸腿男人,被左耳叫了这声,脸色差得像是便秘三天。他嘴张了张,最终还是放弃了辩论得机会。他转身很快消失在人群里。左耳左呼又喊,又从聚集的村民里拉了几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人,这时虎子偷偷凑头过来告诉陆晨,这些人应该就是当年和他一起挖坟的人。
陆晨兴趣满满地看着几个被大汉拉出来的人,清一色的脸色煞白接受了左耳得任务,看妻女的表情都像是生死离别。这时余阳在陆晨背后偷偷说:“这人还知道平摊风险,等着吧,过不来多久那墓碑就会被拿来。”
左耳他们几个去了没多久,一人就抱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石碑回来,接着又陆陆续续地带回来几块。陆晨注意道上面还粘着泥土,土很新还很稀烂,鉴于前几日下的一场雨,这墓碑先前应该是被左耳埋在了地底下。
左耳擦了擦手,抹去手上的泥土,说:“前几日不知下雨时打雷,结果正好有天雷降下将这块墓碑劈碎了,我就预感有些不对,于是让人把这些碎片收集了起来。”
老家伙耐心将那左耳的话听完,笑着点点头,摸了摸黑色的长须说:“幸亏如此你还有先见之明,还有补救的办法,将这些碎片放在一起吧。”
左耳有了台阶下,依言让人把那些碎片堆在一处,这时老家伙一声令下:徒儿们,将我扶起。
陆晨和余阳赶忙上前,那老家伙被两人扶着到了碎石片前,陆晨注意到这些左耳口中的墓碑碎片像是刚出土的煤炭,乌黑色,看起来脏兮兮的。不知道左耳是不是故意耍他们。陆晨变得有些担心:这真是你话语里能镇压邪魔的东西?
老家伙附耳,将声音压低:“别说话,看好了。”
他将手放在那些黑煤块上,口中发出一连串古怪咒语,那咒语发音及其难听,却伴着一种无法模仿的奇特节奏,奇迹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煤块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发出一声轻吟,像是忽然被赋予生命,当老家伙第二只手放在了那些石块上,石块中间猛然发出一声爆破音,陆晨没想真的有这么神的道道,看得出神。
只见那些石头边缘之间,渐渐渗出了黑色如墨光晕,蚕丝一般的细线从石头里长了出来,像是无数小蛇。漆黑色的光线曲曲绕绕互相触摸着,起先还很慢,但越来越多的黑色蚕丝从石头里渗出,像是胶水一样粘合一起,几块漆黑的石块被这种力量拉在了一起后,在缝合处出现了镀银的表面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朝周围蔓延。当银色铺满,那些碎块已经结合得完美无缺,看不出原来的裂痕,本来碎成几大块的石碑最终形成了墓碑的形状。“扑通”一声,完整的墓碑掉在了地上。
左耳的腿不停发抖,他怕了。如果他刚才还认为老家伙是装疯卖傻的神棍,现在就是隐世不出的仙人,拿着皮鞭一击击地抽打着他。
左耳两股瑟瑟,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神仙饶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仿佛因为他开了个头,后面的村民齐刷刷全都跪了下来,陆晨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大叫:“你们这是干什么!”那些村民仿佛没有听到,使劲朝着他们磕头。只有虎子抓耳挠腮呆在一旁看着,不知所谓。那左耳忽然站起来,走到虎子跟前,一个耳光将他打翻在地。回头冲着三人媚笑:“这小子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他头被卡在里面太久缺氧,天生脑筋不灵活,老仙人和小仙人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左耳仰着头满脸虔诚,尽量压低着身体,一阵风把这个大汉的蓬乱头发吹开,陆晨看到他右边的耳朵烂了一只,血肉模糊,怪不得被人叫做左耳。
老家伙微微摇了摇头说:“我们刚才与那血尸大干一场,现在气血亏空暂时只能做这么多。要真正伏魔还差得远。”
左耳赶忙道:“老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能救全村人的命,就是当牛做马我左耳都愿意。”
“当牛做马倒不必。”老乞丐说,“你给我一间三人住的干净房子,再准备一盘炒猪肝,二两黄酒。要快。”
左耳依言吩咐去做,一会又转头问:“一盘炒猪肝,二两黄酒就能使得老仙人法力恢复吗?”
老家伙白了他一眼说:“猪肝可以补血,黄酒可以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