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在锁链之间手舞足蹈的胖子，莫缺连大气都敢喘。
辛大娘笑道：“几日不见，申道长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想来道友与那位遁地的将军拌嘴，也是一件趣事。”
申公豹两撇胡须一歪，两撇眉毛夸张地拧在一起，远看倒像是四撇胡子，说：“我的好妹妹，你就别搪塞为兄，在空无一人没有美酒美女的地方关了半年可不是闹着玩。”
他见着女人没有动作，赔笑道：“拴着难受死贫道，快给我解开解开。”后者笑盈盈望着道士，看着他丑态百出。
申公豹见妖太后没有反应，两只眯眯眼一转，看向在辛大娘身后恭敬站立的莫缺，忽然笑了起来：“妲己妹妹，你哪里找来这么有趣的小子。”
听到申公豹叫辛大娘妲己，莫缺眼前一黑，最后的侥幸心理残存的一点不剩。旁边的这位，正是商国皇后，妖太后苏妲己了。申公豹看他的目光能穿过铜墙铁壁，把莫缺全身像剥光了似的。两座大山压着莫缺头上，其人被压得动都不动。
妲己在后面轻轻推了一把莫缺，笑道：“还不叫师傅？”
莫缺表情不可察觉地微微抽动了一下，上前毕恭毕敬道：“师傅，弟子莫缺，您老应该在一月前见过弟子一面，为您带了一句口信给钱有德钱掌柜。”
那天他硬闯天狱，在斩完十八个玄甲卫早已力竭，想着如果狱中还有什么机关陷阱，实在不行便退出来，保住小命才是要紧。没想到，进了天狱，不但再没有丝毫干扰，连找到钱有德的主上，即是眼前的申公豹也是出奇的顺利。
方才听那辛大娘，不这时应该称之为妖太后所说，天狱中除了那守护门口的十八玄甲卫与土行孙外，还设了什么幽冥十殿的禁制。莫缺并不是很懂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知道修道人不像世俗那么好吹嘘，说是幽冥十殿，恐怕真与传说中地狱里的十殿阎罗有些关系。
说白了，就不是他当时所能够解决。
那申公豹听了他的话，脸上动了动，笑着说：“是了，贫道倒是差点把你给忘了，只不过近日来不知为何疑惑那朝歌城内多了一个修五行法的人，还以为那秦有德忽然茅塞顿开，顿悟了。没想到是你小子，不错不错。”
他笑意盈盈将这句话说完，眼中忽地爆出寒光，说：“那件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牢狱房间的温度骤然降低了一个层次，寒气弥漫。
莫缺呼吸一顿，不禁回忆想起那时，在此处阴森地牢中的对话。
……
……
“你且告诉秦有德，不管用什么办法且让五行阵停下一瞬。”
“那一瞬便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的申时。”
“做完这些事情，你让他卷铺给我滚蛋。”
……
……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申公豹可并不是现在如此容光焕发，供人大笑。
申公豹死气沉沉，挂载石柱上，看起来和一坨切坏了的肥肉没有区别，死气沉沉。那才是第一次与申公豹见面看到得场景。该夸这位道长演技精湛？
莫缺苦笑一声，最终还是绕不过去，沉默了一会说：“除了刺杀姜尚还有办法吗？”一说完，他立即感觉到两位高高在上者扫视在他脸上的锋芒，一位是温柔刀，一位是笑里刀。莫缺内心紧张到了极点，因为自己确实没有任何底牌可以出了。
他只得想办法先稳住两人，继续说：“据弟子所知，自从姬发从北荒玉鼎山请来姜尚，两人一向是形影不离，也正是有姜尚一直在旁，那些商国的暗杀者才无法动手。听说武王本人还认姜尚做义父。”他本想说可以从姬发那边想想办法，逼姜尚出来，虽然知道自己这话幼稚的可笑，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刚说了半句，忽然觉到旁边的妖太后微有异色，莫缺自己也是一愣，隐隐抓住了什么，硬生生将本来准备好的说辞咽了下去，而是结结巴巴道：“但，但是，从那一夜武王被刺后，姜尚大部分时间都在观星台上仰观星象变化，而武王则仍被安置在原商国的旧宫殿，由金吒木吒两位将军保护。弟子猜想莫非是两人的关系出了什么问题。”
申公豹脸色严峻起来，道：“说下去。”
莫缺知道自己赌对了，保持声音的恭敬说：“据弟子所知，在朝歌城被攻破之后，大部分兵权仍旧掌握在姜尚手里，现在姬发就是坐在城中的空壳，如果他想要安心做王，必然要压过他身边那位老爷子的大山，弟子认为有拉拢的价值。”
他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妲己，那女人转向他，忽然对自己展颜一笑，桃花嫣然，真是美的不可芳物。莫缺一震，呼吸急促起来，不过脸上表情维持着不动。不过，心里全然放松了下来，知道自己这关是过了。
申公豹无声笑了笑，恢复到那个嬉皮的胖道士。说：“好徒儿，你知不知道姜尚最擅长的是什么？”
莫缺想了想：“是算。”
“不错。姜尚善算，六六天罡数，八九地煞数，这些街上算命的都会，只能看相读人的过去今生，不稀奇。姜尚却凭借着夜空上的祝天繁星将天下大势算个通透，这就不容易了。什么地方有大气运，什么地方有天才地宝，什么地方会发生大战，他都能给你算出来。只怕能比肩他算术的只有发明卦术的伏羲祖宗。”
“只不过天道无常，天机真若真是给他算清楚了，他还不真成神仙？”申公豹断句断得突然，反问变成了疑问，莫缺觉得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
“师傅的意思是，姜尚每算一局都有被天道反噬的危险？”
“不错。看来你还真有些悟性。”申公豹说，“蝴蝶舞动翅膀能掀起一场飓风，何况是飘渺不定的未来。姜尚最擅长算计，他的计划往往极尽完美，是因为他知道只有一步错，就会步步错。一点小差池，带来的后果可以是一个天上一个天下，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只是弟子还有一事不知。”
申公豹笑意不变，早料到少年有东西要问。“你说吧。”
“不知弟子在这盘棋中又是充当什么角色？”这个问题其实是莫缺早就想问的，他虽然修行天赋还算看得过去，却不是短时间能够提供实质性帮助的人物。那么问题来了，凭什么他被选为漩涡中的那些大人物的先锋手。
申公豹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大笑：“看我这记性，忘了告诉你。就和阵法中有死门一个道理，每次祝天星盘对命运的测算中总有一处无法算清的黑点，名曰虚无相，连光都无法穿透，代表着混乱与破坏。虚无相可以是任何人，甚至可以附着在动物身上，象征着天道对命运探知者的反抗与惩戒。也是所有对命运的测算中唯一不可控的因素。”
不知是不是看妲己始终没有帮他解开的意思，咔嚓一声，锁链竟然自己解开了。申公豹跳了下来，抖了抖手腕，伸了个懒腰。
“还是沐浴在天地元气的大河中舒服。”
他感叹了一句，下一句却让莫缺几乎晕倒：
“那黑点现在就是你了，小子，好好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