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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比斗(上)

“师妹小心!”一声半带调侃的呼喊伴随着嗖的一声利剑破空,一柄白色铁剑,剑穗如血,朝对面的绿衣女子当腰刺去。

伴随着这一声呼喊之外,另有一道低弱的惊呼,道了“小心”二字,却是发自露台左边的男弟子人群当中一个矮胖之人,不过,露台之上,数百人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场中二人的比斗,根本没人理会是谁如此失态的啊了一下。

绿衣女子看年龄约莫十四、五岁,眉清目秀,容颜俏丽,皮肤光滑如雪,在整个仙灵剑派当中算的上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就连一向自负美貌的凌雪都有些黯然失色起来,原本对凌雪倾慕已久的那些男弟子如今见新入门弟子当中有如此美貌绝伦的师妹,一个个都欢喜得不得了,眼神就好似铁块被磁石吸引,绿衣女子身形闪到哪里,他们的眼睛便看到哪里,着实滑稽得紧。不过,凌雪眼下不在山中,外出除魔卫道,自然看不到这滑稽的一幕,更不会被气的歪鼻子。

却说绿衣女子根本不理睬他们的奇怪举动,似乎见的太多,习以为常了,她眼见得来剑迅速,连连退避,后背最终抵在墙上,无路可逃,这才慌得花容失色,当即啊的尖叫起来,伸手来遮挡。

众男弟子也都唏嘘起来。

对面操控铁剑的年轻男弟子嘴角弯起弧度,冷笑一声,剑锋斜走,剑刃从绿衣女子左边腰际擦了过去,剑尖撞击在墙壁上,倏然反弹回来,闪电一般回到男弟子手中,他将剑朝下握住,抱拳道:“凌薇师妹,对不住了,刚才拿捏欠了火候,故此碰着师妹,师兄我当真惭愧的紧。”他虽然如此言语,脸上表情却是得意洋洋,似乎刚才所为实在是大大的英明。

凌薇急忙低头朝自己腰际一看,衣服果然被剑刃割破,连同里边的内衣都未能幸免,但皮肤却完好无损,洁白无瑕的暴露出来,在众多男女弟子之前显露无疑,她登时面红耳赤,羞得无地自容,恨不能找到一个缝隙钻了进去,慌忙用手捂住衣服割破之处,单手拱了拱,低声道:“师兄剑法高明,是我输了。”说罢仓皇朝露台右边女弟子群中走去。

露台左边的上百男弟子登时齐声呼喊:“二师兄,剑法高!二师兄,剑法妙!二师兄的剑法呱呱叫!”

其中有一个矮胖的男弟子,目光出神地盯着凌薇的身影,从露台当中一直追随到女弟子人群深处,直到那道绿色倩影消失为止,方才收回了眼帘,不禁失望至极地想道:“马继宝,亏得你眼巴巴看着她,却根本不能和她比斗,和她对等的是二师兄、大师兄他们,你不配,你不配啊。”越想越难受,神色有些黯然地落在场中的二师兄庄四明背影上,庄四明白衣如雪,长身玉立,一把铁剑反握身后,清风悠悠地撩拨着他的袍子,宛若置身画中一般的人物。“无可否认,二师兄很帅,刚才比斗的时候,凌薇师姐分明盯着对方的眼睛,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哎,也罢也罢!”

此时,站在马继宝身边的高个子男弟子,容颜稍显稚嫩,微显消瘦,却有几分儒雅,他凑到马继宝耳边低声说道:“这群王八蛋有机会就拿同门师妹戏耍,岂不知这般龌龊的行径只有仙灵派掌门人才能做得出来,上下贯通,当真是无可救药了。”

马继宝心有所思,却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兀自愣愣发呆。

高个男弟子诧异地拍拍他的肩膀,马继宝长叹了口气。

“小宝,平白无故叹什么气呀,你这家伙平时可都没心没肺的,第一回见你叹气,有心事了?”

马继宝这才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有事就说,咱们可是无话不谈,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

“玄奇,我……我……”他吞吞吐吐,半天道不分明,目光却早就投向众女弟子深处,投向那段隐约可见的绿色倩影之上。

玄奇机灵聪敏,察言观色,见他视线所投便是凌薇师妹的所在,便知缘故,嘻嘻笑了起来道:“原来你也喜欢上凌薇师妹了?”

“不,不……”马继宝有几分窘迫。

玄奇拍拍他的肩膀:“兄弟,这女人眼高于顶,可不好追呀。”

马继宝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玄奇却耐人寻味的道:“只要你想追,我有的是办法,到时候帮你就是了。”

马继宝一瞬间好似看到了希望,毕竟相处三个多月,玄奇的脑子活络,不管什么事没有他解决不了的,想到此不禁眉头舒展开来。

露台居中,三层台阶之上端坐的二人,左首那道人乃掌门道一真人,如今只是负责西宫男弟子的调教,东宫女弟子的事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他名为掌门,实则只是半个而已。他听男弟子们张口乱叫,重重拍着桌子呵斥:“一群混账东西,你们都给我住口。”

隔桌坐于右边的道姑是道一真人的师妹逸静师太,执掌东宫,东宫实为修炼的上宫,各种修炼器具都比西宫要好,就比如弟子们手中的长剑,东宫之剑多采用首山之铁锻造而成,质地坚柔并茂,使用起来得心应手,相反,西宫则多为寻常铁剑,粗重笨拙,朴实无华。在一个门派里实行两种待遇本身并非善举,但为何会存在数十年而不被废除呢?这就要说逸静师太手下可都是些女弟子,个个如花似玉,男弟子们是疼都疼不过来,怎么会存心计较这些?

逸静师太端起桌上茶杯,慢慢递到唇边,正要喝茶,顿了顿,嘴里冷冷的蹦出几个字:“一窝淫贼!”蹦完字这才呷了一口茶水,将茶杯重新轻轻的放回到桌子上,完全不理睬道一真人那尴尬的目光,冷哼哼着道:“有其师,必有其徒,此话看来不假。”

道一真人急的脸上肌肉耸动,指着逸静师太道:“你……你休要胡说,今日比斗正大光明,我手下的弟子也个个磊落,绝不做那过分之事,只是……只是你手下调教出来的女弟子,剑术荒疏,想要下山御敌,只怕是说说而已,要动真格的,还真得是男弟子才行。”说到最后便傲然起来。

逸静师太见他故意激怒自己,却安之若素的笑了笑,朝女弟子当中招了招手道:“梦雨,你出来对付庄四明这小子,让他知道知道东宫的厉害。”这句话说的要怎么平淡就有多么平淡,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似乎还未动手,庄四明已经输了。

道一真人:“呃——”

玄奇听到“梦雨”二字,一时来了精神,欢喜无限,踮着脚透过前头好些脑袋之间的缝隙往众女弟子中寻找。

只见一粉衣女子飘然出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其皮肤莹白如玉,面容虽比不得凌薇那般娇俏可人,但自有一段风流存在,身形款款,宛若风拂细柳,神情高雅,看似水中雪荷。众男弟子一个个见了都不禁心花怒放,窃窃私语说今年这入门女弟子个个可都是极品啊!

玄奇朝着梦雨手舞足蹈呐喊:“梦雨,梦雨,我是玄奇!”

梦雨听到喊声吃了一惊,随即神色大喜,寻声望去,看到那个手舞足蹈的男子,急忙也朝他摆手,情不自禁的奔跑过去。

玄奇也挤出人群,奔向梦雨。

马继宝见玄奇无视掌门定下的观看比斗站在原地,不要乱走动的规矩,生怕他再次受到处分,想阻拦他,但玄奇身形快捷,不知何故,竟没有阻拦的住,马继宝暗暗吃惊:“三个月以来,玄奇根本没有修炼过什么道法,每天除了打坐就是倒立,相反,自己将纳气之术练到了第一层,虽然临战经验不足,但身手自不必说不会输给一个根本不会道法之人,然而,此时此刻,玄奇的身手竟然快的惊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是他太过激动,而使得体力发挥到了最佳?嗯,应该是这样的,师父说过,人在激动或者愤怒的时候,体力也可以迸发出道法难以匹敌的能量。”他望着那亲密无间的少男少女,点了点头。

说到玄奇和梦雨的关系,这二人都是出自仙灵山下的火莲庄,玄奇是梦雨的父亲陈老收养的,二人同时出生,从小青梅竹马,关系非比寻常。今年仙灵剑派大量招收弟子,便被陈老一同送上山来,值得庆幸的是这二人在道法一途竟然颇有天赋,经过层层筛选之后,成为了入门弟子,分别居于东西二宫,由道一真人和逸静师太着力培养。平时功课繁忙,闲暇时候还要修炼打坐,又加之二宫相距较远,根本没有时间见面,转眼已经三个月余,若非忙于功课,只怕要望穿秋水了。

此时突然重逢,近百日的思念牵挂一发都涌将出来,犹如滔滔江水不可遏止。

梦雨拉着玄奇的手上下打量道:“呀,你长高了,比我都高了,只是有些瘦了。”

话还没有说完,全场沸腾起来。毕竟男女弟子都是少男少女,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要拉小手也得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偷偷摸一摸才是,如何胆敢在此光天化日之下,众人耳目之前放肆的拉起手来?简直是太过任性了!

玄奇呵呵一笑,全不理睬男弟子们看他的那种无比恶毒的眼神,走近梦雨,比对了一下个头,自己还真的比她高了一寸有余,便紧紧拉着梦雨的手道:“还真是呀,没想到打坐倒立还能长个头,看来以后我得多多打坐倒立才是。”

“什么?打坐倒立?你平时都忙这些事情?”梦雨感到吃惊,出神的望着英俊男子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明澈,很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看到这般的眼神,她自己都被感染,对周围男女弟子的反应浑然不觉,就好像捂住了耳朵,外头的风声雨声根本听不见。

玄奇道:“可不是,我比较笨,学什么都慢,老被师父责罚,几乎每天都要倒立,功课完了之后还要打坐两个时辰,另外负责西宫厨房砍柴,挑水,扫院等杂务,不过,能够长个头,我倒是觉得值了。”从小以来,他二人都是无话不谈,故此玄奇将自己心中的苦闷一发都倒了出来,这一次却并没有将体罚的事情吐露,他生怕梦雨担心。

梦雨却摇头道:“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子,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你可是入门弟子,怎么可以做那些杂活呢,杂活不都有杂役负责吗?让你瞎掺和什么呢?”

玄奇叹了口气:“我就是杂役呗。”说罢很不客气的看向道一真人,梦雨也带着敌意的眼神回头盯着道一真人上下打量。

道一真人冷声道:“玄奇,你还不给我松手,赶紧回队伍里去。”

玄奇站着没有动弹。

道一真人站起来道:“你小子有什么能耐走出来献宝,还不进去!”

玄奇淡然一笑,看向梦雨,道:“看到没,我混的还不如狗呢,真是惭愧,你去比斗吧。”说着推开梦雨的手,却反被梦雨抓得死死,梦雨神色有些奇怪,睁大了眼珠子瞅着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出口。玄奇看过来,温暖的笑了,心里感到无比的舒服。

在这三个多月里,玄奇饱受师兄弟和师父的冷眼与责罚,期间也做下不少报复的事情,但被发现之后就被翻倍的责罚,不是捆在树上鞭打,就是饿上一整天不给饭吃,记得有一次被师父关在柴房中练习打坐,并吩咐每天只准吃一顿饭,然而大师兄陈北斗故意使坏,让师弟们只管修习功课,不用去管他,一连两天不给饭吃,就连马继宝想暗中帮助他,都被陈北斗看管了起来。第二天夜里玄奇饿的实在是受不了,他朝门外拼命呐喊,喊叫了大半天都没人理睬,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点了柴房,心说迟早是个死,干脆一把火烧了柴房,连自个儿烧死算了,免得变作饿死鬼,阎王爷那没脸告状。

柴房中火势猛烈,登时将门窗烧裂,玄奇破窗而出,直奔厨房,见有几个师兄弟围在桌前吃饭,便大呼柴房着火了,那几个师兄弟撇了碗筷,冲出门外看,果然着火,一阵狂风吹起,火势朝一旁的炼丹房窜去,众人登时大呼小叫起来,整个西宫乱作一团,忙着汲水救火。

厨房中只剩下玄奇一人,他乐得清闲自在,将那桌上酒肉饭菜狼吞虎咽吃下,见锅中尚有许多稀粥,便跳上锅台,撒了一泡尿进去,另外在厨房角落里抓了好几把沙土丢进橱柜中几大盆肉菜之中,搅拌均匀,心中冥想众师兄弟喝马尿吃沙土的情景,不禁欢喜无限,捂着嘴溜出厨房,加入灭火大军之中。

火势熄灭之后,众师兄弟又累又饿,回来吃饭,感觉稀饭中有一股子怪味,这倒也不打紧,尤其是肉菜之中被人掺杂了许多沙土,好悬没把牙齿给崩碎了,众人不由分说,找到玄奇一顿胖揍,将此事告知给道一真人,便又是一顿重罚。然玄奇性子执拗好强,吃不得亏,认不得输,故此,和众师兄弟势不两立,尤其是大师兄陈北斗,二师兄庄四明,想起来就让他咬牙切齿,眼看着梦雨无限关切的神情,他却淡淡一笑道:“只怪我太笨了,怨不得旁人。”

梦雨还要说什么疼惜言语,三层台阶上逸静师太早就看不下去,疾言厉色道:“梦雨,你如此不知自爱,再不松手为师可不饶你。”

梦雨听到此言,急忙撒了手。

逸静师太道:“赶紧去和那小子比斗,莫要损了东宫的威名。”

梦雨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玄奇,低声道:“我一定找机会把我所学的全部交给你。”眨了眨眼,走到露台当中,和庄四明拱了拱手,展开了较量。

玄奇没有走进队伍里,而是怔怔站在原地,看着比斗的二人繁复的手法和绚烂的剑光,尤其是身姿曼妙的梦雨,不知心里是苦是甜,一时竟是哭笑不得,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手掌中伤痕累累,所谓的指诀还不曾融汇,至于铁剑剑柄,他几乎都没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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