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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妾当做蒲苇

步丘峻刚刚迈出花店大门,依稀的晨光下,一团毛柔柔的东西伴随着安娜苏许愿精灵特殊的少女气息就扑进了自己的怀抱。

步丘峻吓了一跳,这毛柔柔的玩意是什么?定眼一看,嗯,孙梦梦围了一条粗线条的围巾,带着纯白色俏皮的熊猫似的的帽子,果然是毛柔柔的一团。

“主人,你在里面干嘛的?人家都等了你十分钟了,你看你看,我的手都冻红了!”说着就把肉乎乎小手伸到步丘峻面前。

步丘峻拨开她的手,干笑两声:“你不是要回去补觉吗?在这里干嘛?”

孙梦梦俏皮的翻翻白眼,似乎是真冻得够呛,还把小手放在嘴边哈着气,又跺了跺脚,才没好气地说道:“哼,我回去睡觉了,你就能为所欲为了是吧?哼哼,别想美事!上次是我恰巧撞到你和水逸清,要是没有那么巧合呢?你岂不是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上次是水逸清,下次是不是就要冒出个火逸清呐?”

孙梦梦小嘴和机关枪似的,不把子弹打光是停不下来。步丘峻顿感头大,心虚地向马路对面瞄了瞄,也不知白子君那个臭丫头藏在哪里,再看看面前振振有词的孙梦梦,难道自己以后只能过这种日子了?孙梦梦明着监视,白子君暗着监视顺道监视孙梦梦是否监守自盗,还有林思娴对其进行遥控监视,叶晓轩那个冰山大美女也不是省油的灯。老天爷,那自己今后就连内裤是什么颜色是不是都要在监控范围之内?

步丘峻哀嚎一声,悲从中来,也不理面前孙梦梦,掉头就走。

“哎哎哎,你要到哪里去?”孙梦梦赶紧追上步丘峻,跟屁虫似的亦步亦趋的跟着。

步丘峻也不理他,只顾埋头走路,一声不吭。

孙梦梦大眼珠子转了三转,笑嘻嘻地自言自语:“反正呢,你去哪里我去哪里,我吃定你了!”

步丘峻突然站住脚步,无奈地看着孙梦梦说道:“梦梦,任务今天晚上才开始,你就算不回去睡觉,你也总有工作吧!老是跟着我也不是办法啊!”

“研究所年前的项目已经全部提前完成了,剩下的零打碎工自有刚来的实习生去完成,嘻嘻,我高兴呢就去帮帮忙,不高兴呢就不去,老邓拿我没办法,不就是几天不签到吗,他总不能把我开了吧?”孙梦梦无所谓地说道。

孙梦梦所在的研究所叫做德厚生化所,是岭南市最著名的生化研究单位,所长邓炳成。孙梦梦在里面挂着副所长的名头,其实什么活都不干,既不带研究生也不出席各种项目会议。不过鉴于孙梦梦在化学试剂合成与配制上展现的非凡天赋与成绩,邓炳成也只能对她的迟到早退和罢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步丘峻一时无语,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埋头走路。

孙梦梦就在后面笑嘻嘻地跟着,两人就这么亦步亦趋的走了一会儿,孙梦梦突然叫道:“主人!”

“啊!什么?”步丘峻被她吓了一大跳,“又……又怎么了?”

“主人,你打算这样走回家吗?”孙梦梦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

步丘峻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她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才悻悻地拍拍脑袋,自己那辆凯美瑞停在花店门前的路边上,自己只顾埋头走路,早走过了却没注意到。

步丘峻边向回走,边懊恼地说道:“你怎么不提醒我?”

“人家哪知道主人打算干嘛啊?万一说错了,你又吼人家!”孙梦梦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大眼睛眨呀眨的,不知道底细的一定被她骗得神魂颠倒。

步丘峻片刻无语,倒真想吼她两句,可张了半天嘴最终还是悻悻地闭上了。

重新走回车前,打开车门,系好安全带,向右一看,果不其然孙梦梦早已经乖宝宝似的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步丘峻无奈地翻翻白眼,瓮声瓮气地说道:“尊敬的孙三小姐,请问打算去哪啊?”

孙梦梦噗嗤一笑,又庄肃面容,好整以暇优雅地说道:“本小姐今天高兴,这大好心情不能浪费了,随便逛逛就好,去哪里呢你自己看着开吧。”

“你……”步丘峻又一阵无语。步丘峻欲哭无泪,被孙梦梦整的一点脾气都没了。与林思娴、水逸清那种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啊,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她们就知道你想什么,想干什么。可与孙梦梦?唉,一把辛酸泪啊!

既然无话可说,步丘峻决定不说了。发动引擎,挂档,松刹车,踩油门,凯美瑞在晨光中向前驶去。

刚行驶了一会儿,步丘峻就发现了白子君那辆天蓝色的兰博基尼跟在后面。步丘峻原来就大的脑袋现在变得更大了,旁边坐着个间谍,后面还跟着个监视间谍的间谍,这乱七八糟的关系下,最大的受害者还不是自己。

步丘峻偷瞄了一眼旁边和没事人似的孙梦梦,心下暗道:“难道梦梦不知道子君在监视她?子君的跟踪能力虽然不咋地,但梦梦的反跟踪能力好像更差劲。”不过也不敢大意,看起来呆呆萌萌的孙梦梦从来就没外表显现的这么简单。工作室四大小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不得不防啊。

“叮铃铃……”步丘峻的手机响了,是水逸清。

“喂,小清,这么早什么事啊?”步丘峻长嘘一口气,暂时放开这边繁杂的情况,微笑着说道。

“丘峻,你昨天晚上没回家吗?”水逸清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

步丘峻心下一跳,昨天晚上先是和李昕莹折腾到十一点多,又赶到工作室整理资料制定计划,整整忙了一夜。

当下小心地说道:“小清,你昨天晚上不是回你原来的住处了吗?”

那边半响沉默,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到水逸清疲惫的声音:“昨晚我收拾好东西后又回来了,等了你一夜,你……你一夜没回来。”

步丘峻想着水逸清孤身一人蜷缩在空落落的大床上,盼望着自己回来,说不定还是一夜没睡,不由得一阵心痛。

“我……我昨晚上没回去……”工作室的事情暂时不能向水逸清透漏,步丘峻又不愿对她撒谎,此时竟无语凝噎了。

“丘峻,我做好早饭了,你快回来吧。”水逸清平静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步丘峻一股难言的酸楚从腹腔里翻出来,四年多来第一次有要流泪的冲动。水逸清拥有魔鬼的身材,御姐的气质,天使的面庞和最纯洁无暇的心灵。得妻如此,又夫复何求呢。步丘峻一股莫名的冲动陡然冒上心头:和水逸清做一对平常夫妻,携手一生!

“主人,你没事吧?是谁打来的电话?”孙梦梦眨眨大眼睛,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默默不语的步丘峻。

步丘峻侧过头瞄了他一眼,刚才的那个念头又无奈的破灭了。自己退隐,工作室怎么办,工作室的四个丫头怎么办?唉,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梦梦,你要到哪里下?我送你过去。”步丘峻心情还有点沉重,努力保持着自己的语调,不让孙梦梦看出来什么端倪。

孙梦梦一听他这么说,马上警惕的睁大眼睛,“怎么,主人,你要赶我下车?”

步丘峻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不是要赶你下车,我现在确实有点事要去处理,你不方便参与。”

孙梦梦小瑶鼻一扬,不屑地说道:“主人,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们姐妹不方便参与的啊?哼哼,莫非你又去勾搭别的小妞?对,一定是这样!不成,我今天就要跟着你!”

孙梦梦睁着一双大眼睛,一副“我就耍赖了,你能奈我何”的架势。步丘峻欲哭无泪,对着这萌萌的小梦梦,自己实在无处发火,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奸计得逞,孙梦梦狡黠地眨眨眼,得了便宜还卖乖,“主人,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耽误你的大事的,梦梦我呢,从来都是一个乖宝宝,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肯定也是啊!嘻嘻!”

怎么办?水逸清那边像温柔的妻子在等着归来的丈夫,一份早点,一杯温牛奶,温柔贤惠的妻子在旁边深情相望,这份温馨又有谁能不动心呢?

步丘峻是平凡人,最起码他自己认为自己是平凡人,是平凡人他就想过平凡人的生活。可是这种平凡的早上,吃一顿平凡的早餐对他来说真是一种奢望。步丘峻很想回去享受这份难得的时光,可是身边这块牛皮糖怎么办?

无奈之下,步丘峻又转过头来,摆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梦梦啊,你看我平时带你不薄吧?”

孙梦梦噗嗤一笑,斜睨着步丘峻哼道:“好啦好啦,主人,你今天的表现可有失水准,举手投足间就能挥斥方遒的潇洒风度上哪去了?以后不许你这样!前面停车吧,我在那里下车就好!”

步丘峻一愣,怎么回事,这粘人的牛皮糖怎么说揭掉就揭掉了,自己准备的长篇说辞才刚刚开了个头呢!不过孙梦梦能放过自己,毕竟是好事,也没时间去想什么原因了。

步丘峻马上爽快地回答道:“好嘞!哈哈,还是梦梦你最听话!”

步丘峻停好车,孙梦梦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才款款下车,又冲着他扬了扬小拳头,“要不是研究所临时有事,我才不会放过你呢!”

步丘峻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嗯嗯,有事你就去忙嘛,哈哈,快去忙去吧!”说着就迫不及待地一脚油门就绝尘而去。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傻,其实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也是负的,步丘峻没注意到孙梦梦下车时萌萌的表情下眼神里闪烁的狡猾目光,更没注意到孙梦梦前面已经提到过她的研究所今年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而且就算研究所有事,孙梦梦又怎会为了研究所的事而放弃工作室和步丘峻呢?

紧身的冬日肉色丝袜,可爱的粉红色夹袄,毛绒绒的围巾下是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萌萌的大眼睛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孙梦梦俏生生地立在路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步丘峻离去的车身,嘴角上翘,微带讥诮,那神情就像是盯着猎物的猎手。

天蓝色的兰博基尼悄无声息地停下,车窗摇下,白子君粉面含煞,沉声说道:“梦梦,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

孙梦梦歪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满脸委屈地说道:“嗯嗯,我也觉得有点过分,我们背着主人做这些事,万一主人知道了……”说到这里,贝齿咬着下唇,一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神情,好像被欺负的小屁孩,下一秒就要哇哇哭出来。

“孙梦梦,正常点!在我面前,你这招不管用!”白子君寒着脸,沉声说道。

孙梦梦和变脸似的刚才楚楚可怜的表情一扫而光,做个鬼脸,嘿嘿一笑,这才正色道:“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办?那个叫水逸清的女人已经侵犯了我们的底线。我们这是在被动防御,我们是守方哎!哼哼,别的我不管,反正主人是我们的菜,谁也不准动!”

白子君斜睨了她一眼,哼道:“孙梦梦,当心玩火自焚!”

孙梦梦笑嘻嘻的表情慢慢敛住,弯下腰直视着白子君,神态平静波澜不惊,“当某天我一觉醒来,从小到大住的房子突然被银行拿去拍卖了,就因为一纸所谓的施工贷款。工人堵着门口要欠款,银行摆足了官架子……我父亲他一夜被愁白了头,十二楼,呵呵,我又亲又敬的好爸爸成了一堆、烂、肉、泥!”

孙梦梦浑身微微战栗,高高仰起头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爸爸死了,妈妈疯了。接下来的半年,我和妈妈就重复着被债主催债,找出租屋,然后再被房东赶出来,债主就像一群吸血鬼,不把我们最后一滴血吸干他们不会甘休。我十八岁以前生活在梦里,美梦里,十八岁以后生活在噩梦里!”

“银行拍卖了爸爸公司的全部资产,我们母女只拿到了少得可怜的‘安置费’……母亲没撑过那个冬天,随爸爸而去。爸爸给我取名叫‘梦梦’,那一刻,我以为梦结束了,我也该随爸妈而去了……是主人,他告诉我,梦结束了,不是去地狱而是该回到人间……”

“高尔基的《在人间》我看过,呵呵,他的‘在人间’算的了什么,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和?谐社会’才是真正的‘在人间’!”

“主人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他教我如何看清这个世界!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这辈子我都会跟着他,一生一世不死不休!”

孙梦梦的两行清泪最终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滚落到衣服上,最终落到地面,归于尘土。

白子君默默看着她,孙梦梦是曾经不谙世事的天使,一夜间落到人间,巨大的反差让她对这世间的冷暖感知更深。

可是自己呢?孙梦梦起码还享受过阳光,可自己却生于黑暗长于黑暗,最终或许会悄无声息的死在黑暗里。卖火柴的那个小女孩,死前还能拥抱外婆带来的片刻温暖与光明,可自己唯一亲人给自己带来的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白子君默默的坐在车里,孙梦梦俏立车旁,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都看到了异常的坚定!

“走,上车!”白子君恢复了豪气之风,爽朗的一笑。

孙梦梦咯咯娇笑,拉开车门坐上去,“去哪里啊?”

“当然去找那个花心大萝卜了!”

马达声轰鸣,话音还没落下,兰博基尼已经冲过了一个路口,留下了的是两个少女淡淡的体香和银铃般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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