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命,毕竟苦短,白马人生,悠忽四季,昔秦皇丶汉武丶唐宗想求永生,最终也是荒唐一梦,凄凉告终。能活上一百岁的,更是少之又少,不管七十八十,只要不辜负这一场春梦,岂不快哉?
季河今年二十九,快奔小三,想来男人三十,正是黄金季节,熠熠生辉丶绽放光芒之时,然而此刻的季河却站在一处高峰绝崖上,风卷衣袖,他怅然而立,一脸惘然悲凄,地上已落满了无数的烟头,可他还在抽着,不停。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微带寒意的秋风在轻轻刮着,夕阳的金辉在石峰上拖出一条美丽的金斑大道,在几座遥远的山头间如金浪般涌动,最后却悄无声息,慢慢退去。季河心里一阵触动,便要跨脚追去,但终究又收回了腿,站着一动不动。
他身材算不上高大,面貌也只可算清秀之类,唯有两条又长且黑而密的眉毛让他稍显几分出众。
就在昨天,他辞去了刑警队长的职位,一宿没回家,说家,在他心中,那算得上真正的家么?也许算吧,毕竟他曾经感受过那份温暖,可是就在一个月前。
那天季河告诉妻子李丽自己晚上要处理一宗刑事案件,实则他是在骗妻子,他早在五点就离开了公安局,穿梭在城市各大商铺,给六岁的女儿季清买洋娃娃买水彩笔,给妻子买他早就中意了的一个手镯,上面雕刻了栩栩如生的清莲,他想妻子容貌清丽,脾气温和,自然会喜欢。
他爱自己的女儿和妻子胜过世间一切,白马人生,有此足矣!
可是,当季河骑着自行车,穿过美丽的红枫大道,迎着温暖的秋风,唱着老婆老婆我爱你喜滋滋的向家里赶去的时候,对他来说,那无疑是在最美的季节他遇到的最残忍的事。
妻子把六岁的女儿锁在楼上房间,自己却在客厅堂而皇之的和一个体形健硕的男人偷情,当季河闯进去的他看见自己的妻子正伏在那男人的身体上,搔首弄姿丶卖弄风情,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妻子,此刻桃语绵绵,简直一个****的模样。
这还是他心里的妻子么?那个清丽如莲,如一阵春风般和煦的李丽。
当时心里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他怒火滔天,没有多想,箭步冲了上去,一拳狠狠的捶打在那男人脸上,男人鼻血像水般汩汩流出,一脸惊恐,季河心里当时被怒火填满,只是一拳一拳如流星雨般砸在男人头上,身上。
李丽花容失色,惊惧不已,只得哭着在一旁求情。
如一头发疯野兽般的季河终究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看了妻子一眼,高抬右掌,没打他,却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
“你真让我失望。”这般说了一句,季河撞出家门,骑着自行车狂奔。
他失望丶难受丶压抑丶愤怒丶绝望。
但终究,还是流下了眼泪,从小到大,除了老爹老妈相继因病死去的时候,他哭得晕了过去,这是他第二次流泪,却是为了一个女人。
他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以来都是真挚笃诚的,他扪心自问,他自己做到了这点,他为了女儿有身漂亮的衣服穿,为了自己的老婆能过得幸福,他拼命工作,还被提拔为队长,每一个月发工资,他准时存一半在老婆卡里,这些年,他当得起男人二字。
可是,造化弄人,妻子竟然背叛了他,背板了他一直小心翼翼去呵护丶去维持的感情。
他怎能不难受?爹妈死去的时候,他便发誓,要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女儿和她身上。
如今,这场美丽的梦被打碎了,他不怪妻子,自己整日忙于工作,很少有时间陪她,他除了独自咽下这口老痛,还能怎么办呢?
之后,他一如既往的回家,回去就要求李丽做一桌饭菜,把女儿叫到身边,什么都不说,也不看妻子,李丽眼里溢满泪水,他也视而不见,喝着酒,吃着饭,中途还夸了一句她的手艺比以前更好了。
吃完饭,把女儿叫到身边,不停用手掌摸着女儿的脸蛋,然后他问女儿。
“清儿,如果有一天,爸爸要离开了你和妈妈,你会想爸爸吗?”
六岁的季清一脸天真,坐到季河怀里,不停的数着季河粗糙大掌上的纹路,抬头笑嘻嘻地道:“爸爸去哪里,我和妈妈也跟着去哪里,我很爱很爱爸爸的。”
季河心里一阵情感大浪在澎湃,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感,笑道:“爸爸爱你,永远爱你!我的清儿!”
之后季河也不提出离婚,也不吵闹,不再和妻子同寝而眠,只是每天深夜在阳台上一站就是老久,抽着闷烟。
某天清晨,当妻子李丽起床,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客厅茶几上的一堆东西,有包装精美的洋娃娃丶一大盒水彩笔丶一款卡通睡枕还有一件造型古典上雕清莲的镯子被放在一块红布上。
那个镯子就是当初李丽逛商城玉店时看中的一款镯子,只是李丽嫌它太贵,没有买而已,没想到,他却买了。
在镯子旁边,还留下了一张纸条,李丽突然泪水涌出,慌忙打开纸条,只见上面一行清丽的小楷写着:
只怪那束多情的野花,不怪一位美丽的伊人,我爱你,我的女儿,你是我收获的世间上最美丽的一份宝物,当然我也爱你,我的老婆。我想我不会再回来了,你们也别找我,我只是准备去一个更安静地方,但无论我在哪里,对你们的爱始终不变!”
李丽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其实她又何曾忘了,那束野花乃是他们的定情信物,直到现在,她还保存着当时那束野花的枯枝和泛黄的花瓣,装在一个透明瓶子里,时不时便拿出来看看。
.....
喝了一夜的闷酒,爬到山崖上睡醒的季河好像看淡了一些什么,爹妈去世的时候,他便已有追随而去之心,现在妻子又背叛了自己,他背负着的这些无数伤痛终于汇聚成一条大河,将他淹没,他早已无力挣扎,也不想挣扎,他累了,真的想歇一会了,今世已随流水逝去,只盼一睡到底无来生了。
夕阳美丽的金辉终于去向了未知的地方,高空灰云惨淡,山峰给人以沉重压抑之感,脑海里,仿佛一首悲歌盘旋而起,季河一时之间想到了女儿的容颜丶父母的容颜丶妻子丶兄弟等等,向前轻轻一跨,这一切便都结束了。
“这世间,有了人,便会有悲剧,当然也会有喜剧,无论悲剧喜剧的最终落幕方式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死亡!”想明白了这一点,季河长叫一声,然后向前跨去。
落下去,他将会粉身碎骨,成为一堆肉酱。
感受着风声呼啸,季河闭上眼睛,他知道,最多还有三秒他就会永远离开这片世界。
突然,九道紫色约有水桶粗的紫色雷电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出现在灰蒙蒙的天上,那九道紫色雷电以极快的速度出现,然后融合成一个巨大的环绕着丝丝紫芒的巨大电球,巨大电球以光的速度俯冲而至季河坠落的身影。
季河只感觉闭着的眼皮仿佛透进了光芒,他睁开双目,发现自己并没有落到山崖下去,而是躺在一片紫色的空间,这片空间约莫只有四十几个平方,里面什么也没有,紫茫茫一片。
季河无比吃惊,万千疑问,在空间里到处走着,不知道该问谁。
突然,紫色空间发生了剧烈颤动,季河踉踉跄跄,失去了平衡,在里面像只皮球一样翻滚。
突然,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亮起,一阵大风凉爽的吹拂在他身上,他看见了这般景象。
祥云蒸腾,散发出一大片氤氲迷蒙的白气,盖住天际,如一条轻纱大海,温柔起伏。
云之下,是一座座土黄色的大山,山上似乎只有一片茫茫黄沙,没有任何植被,这片天地好像只有这样黯淡无生机的大山一般,连林木葱郁的山峰也看不见一座。
大风吹动着季河的白衬衫,此刻的他死死的抓住几片巨大黑色而又坚硬的羽毛,劲风掠过他的身子,将他身上的皮肤都吹起层层波浪,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躺在了一头黑色巨鹰的背上,那巨鹰发出巨大鸣叫声,险些将他耳膜震破,这头巨大的黑鹰足有七八米长,双目里闪烁着两团紫色电球,一双漆黑巨大的鹰爪更是缭绕着丝丝雷电,他双翼一展,一个俯冲,在两座大山间如一道黑色魅影,一闪而过。
季河臂力了得,抓着那大鹰的羽毛,自己本想寻死,却莫名的被这大鸟给救了,他想搞清疑问,暂时压抑下寻死之心,跟着大鹰一路俯冲。
期间狂风暴雨,飞过了无数大山,但这连绵的大山好似没有尽头一般,飞不到边界,不过在这期间,季河终于可以自如地伏爬或站立在鹰背上了,连续不停歇般的飞了五天,季河饿得精力全无,像具死尸般躺在鹰背上。
终于那巨鹰好像有灵智一般,知道季河情况,中途停在一座大山上,季河沿着它巨大的翅膀爬了下来,强撑着力气走了过去,说了一句:“大鸟,你好,有没吃的,给一点?”
这是他第一个要关心的问题,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询问更多的事。
巨鹰双目紫色的雷电突然旋转起来,咆哮一声,似乎对大鸟的称呼很不满意,突然闪动翅膀向季河扫来,季河本就饥饿,反应全无,被扇飞出去两三米远,但是落地时却十分柔和,显然大鹰是手下留情。
“你这怪物,没有就算了,我也不求你,你干嘛扇我,还有这鬼地方是哪里?”季河爬了起来,身上沾满了黄沙,怒道。
巨鹰也不理会他,迈着鹰爪,突地一跃,巨大的身躯居然轻俏无声地落至季河身后,一双紫色鹰眸盯着他,似乎在思考一般,突然眼里射出两道紫色电芒,这紫色电芒嗖的一下,便没入了季河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