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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绝境中的荣光

西蒙躲在帐篷后面,黄褐色的麻布内衫早已经被汗水浸透,明晃晃的甲胄被丢在一旁,锋利的长剑斜插在草地上。西蒙刚刚度过自己18岁的生日,按照法典的说法,他现在已经可以摆脱见习骑士的头衔,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

骑士?少年时期的梦想,家族复兴的希望,父亲临终的期许,都将从他成为骑士开始,可是,为什么自己内心却没有丝毫的喜悦。西蒙烦躁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想到白天在战场上飞溅的鲜血,想到身边战友临死前的哀嚎,他才明白骑士这个称呼的沉重。骑士,代表的不仅仅是荣耀与尊贵,同时还会带来战争与死亡。

一只粗糙的手掌按住了西蒙的脑袋,柔顺的黑褐色短发被揉的一团糟。浑厚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怪异的地方口音:“臭小子,蹲在这里干嘛。”西蒙撇过脑袋,拿着抹剑的厚毛皮胡乱的擦着脸。

“小家伙是被吓哭了吗?哈哈哈,是不是在战场上被吓得连举剑的力气都没了?躲到这里偷偷抹鼻子?“这个男人来自艾林镇,是贾里德男爵新招募的骑士,他的武艺非常高强,据说年轻的时候还是一名冒险者,曾经独自在东诺丁森林中杀死过一头魔熊!那可是能够轻松虐杀一个巡视中队的强大生物!

“走开!”西蒙气恼的站起身,抄起地上的长剑与甲胄,黝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羞怒!

那只粗大的手掌按住了西蒙的肩膀,声音带着郑重与不容置疑的坚韧:“强敌当前,无畏不惧!”马库斯,好战的魔熊,冒险者的经历不仅仅锻炼了他去爱那个大的武技,更让他忠实的履行信奉着骑士之道。

“为了正义与公理!”西蒙压下内心的彷徨不安,这句在耳边回荡了多年的箴言给了他无比坚定的信念!他遵从贾里德领主的号召,骑着战马握着长剑从那个破败的庄园中走出,站立在他的领主身边一同抵挡残暴的侵略者,若牺牲不可避免,骑士将挺起胸膛!

“小伙子,赶快去营帐商议战事,爵士大人还在等着你呢。”马库斯的骑士因为他强大的武艺被招募,但是少年时的贫困让他没有接受过正规的骑士教育,这种半路子出家的骑士并没有资格参加战事的商议。

马库斯是一名真正的骑士,西蒙曾经见过他在营地中无私帮助那些受了伤的士兵,见过他挥舞着连枷把一个个敌人的脑袋敲破,也见过他每天早晚的祈祷宣誓,当然,如果他能够把曾经冒险时养成的坏毛病改掉就更好了。那个大嗓门中总会冒出许多让西蒙十分难堪的声音,甚至还有一些粗俗不堪的荤段子与脏话。

“谢谢你,马库斯。”西蒙转过头,诚恳的对着那个发呆落寞的男人说道。

马库斯愣了愣,粗犷的面孔上浮现出轻松的微笑,摇头笑道:“去吧,臭小子!”不能参加战事的商议的确让马库斯有些郁闷,不过他更为在意如何抵挡外面的敌人,吵闹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爵士。”踏入营帐,西蒙单膝跪地,亚麻布下的身躯挺得笔直,头颅带着恭敬稍稍垂下,长剑与甲胄已经交给从庄园中跟随自己的那个年轻的扈从。

“快起来,西蒙,在这里没有那些繁杂的规矩。”贾里德男爵是一位优秀的领主,他不仅仅有着强大的武技,在处理政务方面更加出色,科隆领在他的治理下聚集了大量的财富,民众安居乐业。而且,在西蒙的父亲去世后,贾里德男爵提供了一笔不菲的奥利司金币来帮助西蒙接受骑士培训。

可是,新鲜的血肉会引来荒野上的豺狼,科隆领的富足一样引来了贪婪的窥探者。强森家族,这个被称为荒野中的强盗的家族,一边与类人生物做着不可告人的交易,一边凭借着他们强大的武力劫掠周围的领地,而那些劫掠而来的财富又滋养着这个家族的壮大,支撑着他们奢华的生活。

“领主,我建议我们撤退到城堡中,敌人的实力太强大了,在野外我们几乎没有半点胜算。”说话的人西蒙认识,史丹,一个年近五十的骑士,漫长的岁月让他能够在看待问题时更加理智。

“年迈的猎犬失去了保护羊群的勇气,老史丹,贾里德大人可没有残羹剩饭喂养你!”另外一名骑士嘲讽道。

“维托!你这是在挑衅我吗?当我的利剑划破你的喉咙时再来评判我是否年迈!”咚的一声,老史丹将随身佩戴的短剑刺在木桌上!维托也不甘示弱的拔出匕首。

“你们准备在领主大人面前动武吗?”旁边的人指责道。

“收起你俩的武器!”

转眼间,整个营帐便如同噪杂的酒馆般吵闹,十几名骑士互相指责争执,甚至已经有人从胸前掏出决斗的白手巾。

“安静!”贾里德男爵一声怒吼,不是谁都能够在面临生死绝境时保持冷静,外面强森家族的两千多名士兵虎视眈眈,而且这个人数还在增加,不断有强盗与山贼加入到他们之中,试图在这场劫掠中分一杯羹。而贾里德男爵手下只有不到八百名士兵,甚至还有一小部分是刚刚拿起武器的农民,巨大的实力差距让营帐中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安与烦躁。

“西蒙,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被这群人吵的头痛的贾里德男爵发现西蒙一直保持着安静,询问道。

“是,爵士大人。我认为我们应该拼尽全力与敌人作战,为平民撤退到城堡争取时间。”骑士不仅仅要向领主效忠,保护弱者同样是骑士的准则。如果他们现在就决定撤退的话,那么科隆领将会有一半的平民无法及时躲避到城堡中,那样的结果就是这些平民将会被强森家族掠走成为奴隶,无数的妇孺老人将会用生命填补强森家族得不到满足的渴望。

“如果我们战死于此,谁来守卫城堡?”有人反驳道。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终究还是绝对力量的对比差异太大,可是退守城堡只是逃避,经历过洗掠的科隆领将会成为一片死地,而贾里德家族也会永远失去领民的信任。

贾里德男爵紧皱着眉头,最终他还是决定原地坚守,并派遣小队斥候疏散领土上的平民。失去了领民拥护的贵族等同于失去一切,这块领地上曾经洒满了贾里德家族先辈的血液,而如今,需要自己来为这份荣耀再增添一抹血色!

“我将仁慈对待弱者,我将英勇面对强敌,我将为不能战斗者而战,我将毫无保留对抗罪人!”贾里德男爵紧握的拳头抵住胸口,庄重的念出骑士的宣言。

“英勇!怜悯!牺牲!荣耀!”营帐中所有人都是骑士,而骑士的宣言与美德是他们前行的准则。

天际初白,漫山遍野的敌人已经将整个营地团团包围,营地中瑟瑟发抖的农夫被聚集在后方,士兵守在简陋的篱墙后面应对敌人的攻击,虽然接受了完整的作战训练,可是相对于那些凶残的强盗,他们中大多只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能够维持简单的阵型已经足以欣慰。

几位作战经验的骑士互相看了一眼,如果保持这种僵局,恐怕这些士气薄弱的民兵们很快就会陷入溃败。

“准备冲锋!”扈从们开始帮助骑士们上甲。

“骑士!冲锋!”老史丹一声怒吼,骑马居于十七名骑士最前端的他绝非年迈的猎犬,带头冲锋的白色战袍上早已是血迹斑斑,西蒙则居于队伍的最后,这是见习骑士专属的位置,他只需要追随前辈的脚步并解决几个漏网之鱼。只是,三次冲锋几乎将战马的力气用尽,失去了速度的骑士一旦陷入敌群之中,等待他的只有被割去头颅的命运。

催动疲惫的战马,西蒙端着骑枪,坚毅的眼神盯着厮杀呐喊的敌人,他已经刺死了五名敌人,不知道这次能收割几条生命。

一把飞斧从人群中向西蒙袭来,劣质的造工让这把飞斧仅仅在盔甲上留下一个凹槽,同样披着链甲的战马也不会被那些粗制的铁剑能够轻易伤害,反而西蒙手中的骑枪可以轻易的刺穿敌人的胸膛,敌人那披在身子上的老旧皮革只能抵挡同样劣质的武器。

然而在战场之上总是不缺乏意外,一名骑士的战马倒下了,马上的骑士来不及躲避便被战马压在身下,周围的敌人仿佛陷入一场血腥的狂欢,无数把武器袭向倒地的骑士。转眼的功夫,那名骑士便没有了生息,一个幸运儿用匕首割下了他价值十奥利司金币的头颅,还有人悄悄拿走了长剑与盾牌,如果不是骑枪与链甲太过沉重,恐怕也会被这群贪婪的强盗扒走。

“荣耀!”队伍前端的史丹随着声音冒出橘黄色的光芒,沉重的骑枪仿佛一根树枝被这个老人挥舞着,巨大的杀伤力让队伍前面多出一片血色的空白。西蒙头盔下的眼睛被泪水淹没,前面那橘黄色的光芒被称之为骑士的荣光,只有一生坚定不移的遵守着骑士准则才能够拥有的荣耀,当这道荣光亮起的时候,便代表着一名真正的骑士即将失去他的生命。

那道荣光依旧闪亮着,仿佛星辰一般指引着前进的道路,史丹用生命换取的力量让这个岌岌可危的队伍从敌人的包围中冲了出来。史丹的几名扈从将这个老人从战马上抬下来,血色的战袍覆盖了老人的尸体,甲胄、长剑、骑枪被一一保管,这些将会随着老史丹一同埋进他的墓地,觉醒了荣光的骑士有专属的墓地,这片墓地代表的是骑士传承的精神与信仰。

换上轻便的链甲与长剑,西蒙连为老人祈祷的时间都没有,战场上还有许多战友仍旧在奋力厮杀,他还需要继续战斗。没有了沉重而又坚固的盔甲与强壮的战马,西蒙面临的局面将会更加的凶险,轻便的装备给予他灵活的同时也带走了安全,不仅仅是连枷、战锤、长柄斧,甚至短矛与匕首都能给他带了致命的伤害。

“小子,跟在我身后。”马库斯一手持盾,一手拎着战锤,光秃秃的脑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马库斯没有扈从,他也不需要扈从,他在战场上就像一头凶猛的怪兽,所有出现在他眼前的敌人不是被那个巨大的战锤敲碎脑袋,就是被那个奇形怪状的盾牌拍飞。

经历了四次冲锋的战场上,残肢与尸体四处都是,交战的双方犬牙交错,不时有受伤的士兵撤退下来休整,然后准备已久的预备队则顶上去。没有了骑士的带领,整个战局便会变得混乱不堪,指挥的旗帜早已经东倒西歪,茫然的士兵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杀死出现在视野中的任何敌人。当骑士在战场中出现,那些士兵变会自动围绕在骑士身边,变成一个个作战团体跟随骑士在敌人阵型中来回穿插,直到精疲力尽或者死伤惨重才会退下来。

在科隆领所有的骑士中,最受士兵欢迎的便是马库斯,同样贫苦的出身让他得到士兵的认同,好战的魔熊这个响亮的称呼也给予那些士兵足够的信心,而马库斯强大的武艺与丰富的战斗经验往往能够让他抓住战场上稍纵即逝的时机。

“谢谢你,我是一名骑士。”西蒙拒绝了马库斯的好意,他带着三名来自自己庄园的扈从赶进战场中,家族的没落让西蒙没有足够的金钱招募足够多的扈从,甚至这仅有的三名扈从也只是装备了镶嵌铁片的皮甲来保护要害部位,不过相对于那些普通的士兵,这已经是不错的装备了。

“真是个顽固的小伙子!”马库斯嘟囔一句孤身赶进战场,很快他身边便聚集了几十个士兵。

“血衣卫队!是血衣卫队!”战场上出现了几十个穿着红色披肩的身影,那是强森家族最为精锐的手下,每一个都是在无数次战争中幸存下来的战士。如果不是老史丹用生命唤醒骑士的荣光,让科隆领的骑士们从包围中冲出,恐怕强森家族不会将这支精锐投入到战场中,也只有他们才能够抵挡科隆领的骑士们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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