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是说郑秀晶她们项目？”赵灵儿停下了脚步，一脸不可置信。
“嗯。”金钟大面色沉重地点点头，“这段时间，他不是都没来吗……啊，这不是我个人的猜测啊，主要是秀晶说的，钟仁是她男朋友，这事儿应该不假……”
“可是他今天还来了啊。没跟我提这事儿！”赵灵儿有些激动起来，怎么可能呢？虽然让张艺兴一个人兼顾两个都快要开盘的项目确实分身乏术，但怎么说，就算是要找人来顶替一个位置，那也是郑秀晶她们项目补缺，怎么可能让一直作为本项目经理的人换地儿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金钟大见赵灵儿这么说，便没有说话，自顾自去打印店拿资料去了。
而赵灵儿却等在原地，愣愣地站了许久。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不是吗？这段时间以来，张艺兴关心自己项目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向他报告项目的进展情况，都是赵灵儿自己提出的，张艺兴没有主动问询过。因为考虑过可能是龙湖项目最近事情多所以赵灵儿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加上自己项目事情也不少，本来就是忙得晕头转向，实在是没有空来考虑这件事，现在想来，金钟大说的，倒也不是不可能。
一路上，她都一直在考虑这种可能性，直到走到临时售楼处，她还是时不时地在想。
金钟大把准备好的会所资料分配给售楼处的十几个销售员，安排他们熟悉内容进行背诵之后，便走到了发呆了好一会儿的赵灵儿身边。
“我觉得，会不会是……张艺兴想让你自己独立，好独当一面接下我们项目项目经理的位置？”金钟大小声地在赵灵儿耳边说着，眼里少许有些期待的神色。
“不可能。”赵灵儿不假思索地回答，就好像一盆冷水突然从头浇下来，“我们这项目可是公司的重点项目，就我和你还有钟仁这三个人的搭配，是不可能胜任这个项目的所有工作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一个顶俩能做好，王总那边，也会觉得她花的钱不值。起码，得找个做过几个大项目的人来当经理，才对得起她每个月给我们的服务费吧。”
“这倒是。”金钟大难免有些失望起来，“还以为你不久要升职了呢。”
“有张艺兴在，我升什么职。”赵灵儿默默开口，随便一说。
“什么？”
“没什么。”赵灵儿整理了思绪，她倒是希望，张艺兴真的是为了让她能够独立才这样做的，可是这，不可能。
之所以说不可能，并不是什么因为张艺兴忌惮她出色的工作能力这种狗血的电视剧理由，而是因为，张艺兴，根本否定她的工作。虽然，她也算是和张艺兴共同浴血奋战好几年了，张艺兴教她的也不少，她成长的速度，也不算慢，可在张艺兴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刚刚从大学毕业的，懵懵懂懂什么都不会的柔弱小女孩，而不是历经多少困难已经蜕变成职业女性的赵灵儿。
赵灵儿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做出多少成绩，拿到多少好评才能获得张艺兴的认可，可她不过也只是个凡人，面对如同大山一样站在她前方的张艺兴，她追逐的步伐，永远达不到与张艺兴并肩的程度。
她哪怕有一丝想法，想过张艺兴可能是为了她更快的成长而锻炼她，那都是可笑的。
赵灵儿无奈地笑笑，甩了甩头，然后打开她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她的工作。哪怕是乌龟的步伐，也总有让兔子惊讶的一天吧。
张艺兴来到临时售楼处的时候，只看到在热火朝天的模拟接待中的销售员们，和在角落里一个人安静地搜索着资讯的赵灵儿。
金钟大正要准备跟他打招呼，却看见张艺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他几步走到赵灵儿的桌前，两手往赵灵儿的笔记本两旁一撑，笑着问：“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在看一个做箱根温泉的案例，你看，他们这个设计很有意思，我们可以借鉴他们的这种方式，然后结合我们项目的优势……”赵灵儿正想兴奋地跟张艺兴介绍，却见张艺兴脸色一沉，随即又恢复了平时那温和的笑容，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这么晚了，还看资料？去吃饭吧。”
“啊？我再看一会儿……”赵灵儿正看得起劲，也完全没发现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又看了一会儿，才发觉张艺兴就站在原来的位置上，没说话，也没挪过地方。
“好吧，先去吃饭。”赵灵儿没敢再看张艺兴的神色，急匆匆把网页收藏了，然后啪嗒一下关上了笔记本。
金钟大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作为销售的这几年他累积了不少看人的经验，这会儿似乎感觉到气氛有些怪，便先开了口：“你们先去吃吧，我一会儿跟销售员们一块儿吃。”
“嗯。”张艺兴只看了他一眼，便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西装，接过赵灵儿手上的电脑包，走在了前头。
赵灵儿觉得今天的张艺兴有点儿怪怪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金钟大的话还围绕在脑子里，她不知道该不该问。或许是因为自己想着这件事，才会觉得今天的张艺兴怪。平时，不也都这样吗？
“想去吃什么？”他转头问她，依然带着他标志性的微笑。
“我最近……发现了这里有一家挺有意思的饭店，里面装潢得跟皇宫似的，其实卖的是重庆鸡公煲。吃么？”赵灵儿笑着说，想要缓和一下现在略微尴尬的气氛，故意把饭店描述得很夸张。
“好啊。”张艺兴随口答应了，没有跟她讨论那饭店是多么有趣。
不像平时的他。
那饭店离售楼处也不远，两人就这样默默走在夜色降临的小县城路上，一前一后，没说什么话。赵灵儿纠结了半天开不开口问这件事，纠结来纠结去，还是觉得如果真是这样，张艺兴会告诉她，没必要捕风捉影。
夜风习习，这段路走得倒也舒适，赵灵儿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早就饿了，这会儿也顾不上思考什么，只想快点儿走到饭店。幸好这条路也不远，赵灵儿很快发现了那饭店夸张的门面，笑着引张艺兴进门。
然而张艺兴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并没有作何评价。
此刻两个人面前摆着一大个锅，锅里有一堆鸡块，张艺兴也没说什么，默默动了筷子。
“我说这儿气氛……不错吧。哈哈哈。”赵灵儿干笑两声，这周围热闹的氛围和喜庆的装潢丝毫没让张艺兴跟着兴奋起来，他就如同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进了市井集市，那么格格不入。
“挺好的。”他微微笑吃着鸡块，赵灵儿得了大赦，赶紧动筷子慰劳自己的肠胃。
“其实今天有件事跟你说。”
赵灵儿的鸡块才咬了一半，张艺兴就开了口。心里想着还能不能愉快地吃顿饭了，然而这样随意的话她从未在张艺兴面前说过。
“你说吧。”赵灵儿心里叹了口气，刚咬到的鸡块，也默默放进了碗里。
“我可能以后就负责龙湖了，云漫这边的事情，你和钟大先顶一下。”张艺兴开门见山，说话淡定，此刻还吃着他的鸡块，像是说了件不怎么大的事儿。
“先顶一下？”虽然之前听过金钟大‘预告’了这件事，可实际从张艺兴口中得知这个消息，赵灵儿还是不知道该作如何反应，“那以后我们项目，谁负责？”
“自然会有人负责的，你担心这个做什么。”张艺兴一边说着一边把鸡块夹进赵灵儿的碗里，并且对呆愣着的她笑了笑，“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我们做这项目两年了。”赵灵儿几乎是以瞪着的方式看着张艺兴，“为什么？”
“上面的安排。”张艺兴简单几个字说明了一切，似乎他今天并不想多说。
赵灵儿知道自己不应该多问什么，张艺兴调职，她追根究底一点儿意义都没有。可她仍旧觉得心里不舒服。她见证了这个项目从一片空地到承载梦想，从一个框架到精工细琢，每一个闪光点，都背负着多少个不眠的日日夜夜，现在一个上面的安排，说再会就再会，就这么干脆？
似乎看出赵灵儿心情低落，张艺兴也停下了筷子：“灵儿，这只是工作。”
赵灵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却说着不。
不，这对她来说，是事业。
“好了，你介绍我过来吃的，你自己一点儿都不吃。”张艺兴试图调解一下现在的气氛，又夹了几块鸡块到赵灵儿的碗里，“还挺好吃的。”
赵灵儿机械地举起筷子，啃了鸡块鸡骨头，却感觉味同嚼蜡：“那你什么时候交接工作？”
“王总那边我已经提前跟她说过了，不出意外就是下周。”
“这么快？”赵灵儿感觉有点儿难以接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要接手龙湖项目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艺兴面对赵灵儿这样的追问，却仍旧只是笑了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赵灵儿讨厌这样的卖关子，可张艺兴是她的上司，她不能打破沙锅问到底。这顿饭吃得不尴不尬的，吃完饭张艺兴就说自己要‘回去’，晚上还有事情要和郑秀晶她们开个会，就这样把赵灵儿丢在了饭店门口。
赵灵儿平日里不算是个敏感的人，可如今听到张艺兴说‘回去’二字，心里终究是不好受起来。原来还没到周一，张艺兴心里的主，早就易了。
一个人走在小县城的路上，此刻的风，她却觉得有点儿冷了。谁知天公还特意要给她来点儿意境，竟突然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赵灵儿根本没带伞，只好疯了一样往宿舍冲，这会儿雨也没有要停下的架势，直到她气喘吁吁地奔回宿舍，那雨才算小了些。
划开手机屏幕，才看见张艺兴的两个未接来电，最后还有一条短信，问她在哪儿。
“我已经回宿舍了。”她回复道。
“刚才没走多远就下雨了，回来接你，谁知道你跑得快，早就没人影了。”
“没事。”
“淋湿了吗？”
“没事。”
赵灵儿捋了捋额前滴水的头发，特别狼狈地打开了宿舍门。金钟大似乎还没回来，金钟仁可能也不知道在哪儿躲雨，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怪冷清的。
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她竟径直走向张艺兴的房间，并且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那扇房间的门。
果然，早就已经收拾得什么都不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