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是被刺鼻的血腥味给呛醒的,天知道哪里来的气味,他一辈子也没闻过这么血腥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犹如浓烈的五十多度的酒精直接灌到了肚子里似的。
而现在,这些味道是直接钻进他的鼻子里。
睁开眼睛,四周都是和他一样泡在池子里的,有的还闭着眼睛,有的则也是已经醒了过来,好奇的张望着四周,没有慌乱。
池子已经是仿佛一个血池一般,每个人如果都沾着鲜血甚至还流着血进入池子里,当然会把整个池子给染掉色,显得格外妖异。
这是个封闭在屋子里的池子,抬头看天花板印刻着莫名的花纹,就仿佛是远古时代埃及图案还是象形楔形文字似的,歪歪扭扭地画在天花板,呈现规则的圆形。
而池子的四周也站着三个身着白袍的人,口中似乎还念念有声。
陈浩这才发觉一觉醒来身上的伤似乎都好了,连伤疤都淡了很多,之前因为跟人打斗而断的骨头和脚都已经恢复如初。
只不过,为什么还在这个梦里?特么的,不会是真的吧!
当他故意喝了一口这里的池水,然后呛着吐出来,将口水和这池水混在一块的时候,他真的懵了,穿越这种事情似乎真的发生在了他的身上,而且他穿越的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和平年代的样子啊!
不要打打杀杀的好不好!这样子多伤和气啊!
慢慢的,脑海里浮现了各种记忆的碎片,让杨宇都分不清哪个是真实,哪个才是梦境,就仿佛重新将一幅画打碎了,强行加入了另一幅图画的破碎画面,然后还要重新组装起来,实在是非常头疼的一件事情啊!
陈浩还记得最后那一抹橙光闪过以后,他就不省人事了,池子里他想找出最后那个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的那个人,才发现,原来他也是脸盲症。
斗兽场里大家都是披头散发,而且脸上都脏乎乎甚至溅满了血,当然现在干净了想认都认不出来了,不过也可能是在场人头太多的缘故,索幸没有看到最后那个叫王苦的家伙在池子里。
等到所有浮在水面上的人都醒转以后,旁边的其中一个白袍人说话了。
“恭喜你们,通过了虎篪学院的选拔,从此以后,你们就是力士学员了。”
池子里的孩子们都愣愣地听着白袍人的话,然后惊喜的喊声就冲破了天际,血色的池水也被他们当作了庆祝的方式,水被挥洒的老高。
“肃静!”白袍人一挥手,还在池子里乱蹦乱跳的众人竟然都被压了下来,像是被困在了池子里不能动一样,大家的眼里都露出惊恐的目光,都闭上了嘴巴。
“给你们一天时间,整理东西,入住学院!明日午时未至,视为放弃资格处理!”说完,便带着另外两个白袍人走了出去,似乎已经完成了他们的职责。
等他们一起出去,孩子们立刻又闹腾了起来。
“我们过了选拔了啊!韩力!呜呜呜……”
“是啊,我们终于过了,我以为我要死在里面了!这下我阿爸阿妈就有机会住到城里来了!”
“只有五十个名额,终于进了!”
“哈哈,我以为我的手脚都断了呢,就算进了也是废人一个了。”
“是啊,没想到卡武大人如此厉害,竟然能将我们的断手断脚治愈。”
“哼,无知,这不过是最基本的手段罢了。”
“你厉害?那我们要不要再比划比划?”
“哼!”
也有人在那边开心了一阵,就悲伤起来了,因为他们有的最好的朋友没有一起进来,有的则是自己的兄弟姐妹没有进来,或许已经在斗争的途中死去了。
他们的眼里除了兴奋和悲伤,还有无穷的斗志,连这样的困难都熬过来了,后面,不应该更加对得起这份坚持吗!
杨宇终于整理清楚了一些事情和记忆,原来的这具身体的杨宇已经因为争夺名额死在了半路上,只是心有不甘,执念极强,所以才让杨宇在刚醒来,其他什么事情都没记起,就只记得还剩下三分钟,还有,一定要通过选拔。
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里的莹阿姨和宝儿妹妹,这铁血城分成内城外城,内城是真正的城市,有着热闹的集市,各种交易作坊,各种的小吃糕点饭店,更加有守卫者尽职尽责的守护,城内,是不允许杀人的!
而外城,说白了就是由许许多多从外面灾区躲避凶兽慕名而来的难民的聚集地,他们没有能力和钱财进入内城,只能在外面栖息。那里没有法律,没有规则,只有武力的强弱,自然界的弱肉强食体现的淋漓尽致。更何况,难民中非常稀缺“女人”这种资源,一旦被某个强力点的力士或者卡武大人看中,就会成为他们的禁脔。
杨宇就是为了能让她们母女进城生活,才如此拼命,只有被选拔进了学院,并且在一年之内达到力士巅峰的水平,才有资格带家人入内!
当然,有了虎篪学院学院的名头,等于也给他们加了一张保护符,外城的人虽然没有法度,但是一般也不会蠢到拿自己未来生命开玩笑的,从学院里走出来的人,哪一个最后不都成为了卡武大人?哪怕是最低级的卡武,也不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所能反抗的啊!
杨宇之前根本没有学习过如何修炼,只能自己胡乱练习,根据难民中生存的法则和一些搏击动作,在选拔中拼出一条路来,值得庆幸的是,他成功了。
虎篪学院是铁血城里唯一一所接收难民选拔学员的学院,也是所有家里有些小孩子的难民的希望,能住到干干净净的城里来,有一份安稳体面的工作,躲避外面的兽难,是他们一生的心愿。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发生着聚散离合,也几乎每天都可能发生家破人亡这样的惨案,杨宇按照一定脑海里的记忆,慢慢走回城外的“家”。
记忆中,他只是个小流民,似乎是所在的乡镇被凶兽所袭,然后镇破之后,就随着难民们一路迁移,直到来到这里被莹阿姨收留。
说起来他能活下来也是命大,暴雨交加的日子,在莹阿姨他们简陋的家门口昏过去了一天一夜,才被莹阿姨抱进屋里,乱世之道,人人自危,人命如草芥,如果你只是个肮脏的微不足道的每天跟虫蚁相伴有一顿没一顿的难民,谁会来管你的死活?如果没有好心人的收留,注定又是成为城外高空中某只不知名秃鹫的腹中之物罢了。
还记得那个雷声震天的夜晚,暴雨仿佛要将一切不合它心意的东西统统洗刷掉,硕大的雨点如同石子一般噼里啪啦得打在泥土上,打在乱石上,和其他飞溅的雨滴碰撞在一起,形成绚丽的雨花才不甘心得重回大地的怀抱。
时不时的闪电照亮着充斥着破烂房屋的难民区,就好像是被遗弃很久的人类的村庄似的。这种天气,连凶兽都极少出来觅食,它们也不喜欢自己柔顺华亮,犹如缎子般丝滑的毛发淋湿,这种鬼天气,是在屋里休息休息,考虑明天应该如何过的最好天气。
然后,屋里的另一边,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始终注视着外面躺在他们家附近的杨宇,她要借助家里高高的唯一一把凳子,才能看到屋外的景象。
然后就是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手,看着那个被豆大的雨点清洗着的杨宇,默默祈祷。难民世界里,哪怕是救助陌生小孩都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在死去,食物也一直是难民的大问题,谁会用自己有限的资源来救一个不认识的人呢?
然后,这个有着清澈大眼睛的女孩就走到了狭小屋子里唯一的还在做活的女人旁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女人明白她的想法,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行,不能随意接受一个陌生人,万一他还有一些疾病呢?救他就等于迎来灾难。
小女孩眼里露出失望的水汽,其实窗外那个小孩这两天她才刚认识,只是觉得这个小哥哥有时候经过他们的窗口会逗她笑,别的难民小孩如果朝她窗户扔石头,他就会马上跟人打一架。这是唯一一个她看起来并不凶悍嗜血野蛮的唯一一个小哥哥了,即便是他把人家或者是人家把他打得头破血流,她知道,这是在保护她。
哪怕这个小哥哥寻找附近的垃圾食物也显得平静自如,并没有窘迫和慌乱不安,也没有难民那种软弱又奸诈。
就是为了生存。
女孩子又来到了凳子边,吃力得爬上去,然后继续看着这个淋在雨中的杨宇,眼神中透着不舍和委屈。
雨越下越大,女人看着女儿也叹了一口气,这个世道,一个女人要带着自己的女儿自食其力生存下去是多么艰难。
夜幕开始降临,杨宇的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小女孩再一次走到了女人身边,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女人,轻轻摇着她的手臂,这是她唯一撒娇的方式。
女人站了起来,望向窗外的小孩子,也动了恻隐之心。
“那我们,就把哥哥救过来,不过他伤好了就要马上走的哦。”
女孩子听了,灵动的眼睛露出惊喜之色,轻快的点点头。
夜色中,莹阿姨将小小的杨宇抱回了屋里,冰凉的世界似乎也变得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