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陆飞冒着暴雨飞奔到小教堂。
老吴斜靠在教堂门边,穿着一身牧师服装。最后一个出来的信徒正在跟老吴问好。老吴笑着对他说了些什么。
陆飞觉得老吴有时候也挺人模狗样的。用老吴自己的话说:守着这个教堂这么多年,有时候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牧师。
夏日的暴雨说来就来,陆飞虽然打着伞,但是上半身衣衫已经全部湿透。
小教堂的大门不知去向,大厅里满是灰尘。
“老吴,你这是准备重新装修?”陆飞好奇地问。
“嗯?是的,家具都太老旧了。”老吴面不改色,“你跟我到后面来。”
暴雨是隐秘事情的天然保障。如此大的雨下,这条普通的路上的普通小教堂。陆飞即将踏上他不寻常生活的第一步。
“每一个有传承的捉妖师在踏入这个行当之前,都要有一位老资历的捉妖师引导开灵洗目。开灵,乃是引天地灵气入体小循环,洗目,则是通双目之灵查世间妖邪。”教堂的地下室,老吴像个老学究似的戴着眼镜,拿着本古朴的线装书。灯光幽暗,古剑“却邪”在老吴面前飘来飘去。
“老吴,这不是我爸妈该干的事情么。”陆飞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一枚铜钱。
“你老爸老妈不能回来,他们从国外寄来这枚铜钱,让我为你主持这场捉妖师的成年礼。”老吴合上书,推了推眼镜。
“嗯。”陆飞淡淡地嗯了一声。他对父母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三岁那年。如今他已经十八岁。五年过去了,除了每年按时寄来的明信片和信件再无别的消息。每一次问起归期,父母总是会说:快了,快了。然后无限制延后。
陆飞的同学非常羡慕陆飞的生活。在他们眼中:陆飞一个人住着大房子,想几点睡就几点睡,想看电视就看电视,想打游戏通宵也没有问题。反正身边永远不会有人在耳边叨叨叨。
但其实陆飞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既不看电视也不打游戏。大多时候他会看那些父母留下的书籍,从那些仿佛是玄幻小说的书里了解他们的生活。陆飞觉得自己多了解一点,就会离父母更近一点。
“陆飞,你要记住,你是老陆家的血脉。”老吴看出了陆飞眼睛里的忧伤,“陆家在捉妖界是个传奇,而你,要把这个传奇延续下去。”
陆飞抬起头,看着老吴带着一丝狂热的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
陆飞看过很多神奇的书。这些书里都会提到陆家:陆家,百年世家,近代最强的捉妖家族。这样的字眼常常让陆飞觉得恍惚。原来,陆家有过这样的辉煌过去。可是在怎么辉煌的陆家,现在只剩下了三个人。自己,和爸爸妈妈。
十年前,陆飞八岁那年。震惊了整个捉妖界的大事件:最强捉妖世家一夜覆灭。全族只剩三人幸存。
关于那个夜晚,陆飞所有的记忆只剩下血和火光,再仔细回忆脑袋都会撕裂一般的疼痛,然后一片空白。
陆飞关于家族所有的记忆,都销毁在了那个晚上。其实陆飞不太愿意回想起更多关于家族的事情。他宁愿自己就一直在这个小镇生活下去,安安静静当一个普通人。
但是,陆家,两个字仿佛是背负了使命。父母早早地离去,还有他们殷切的希望。陆飞注定了要走上捉妖师的路。
“老吴,开始把。”陆飞叹了一口气,伸出了右手。
“古剑刺破手指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痛,忍一下就好了。”老吴看着仿佛下定决心的男孩,目露欣慰。
老吴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漂浮在一旁的却邪剑随着老吴的牵引,飞到了陆飞右手之上。剑尖轻点,直接割破了陆飞的食指。一滴鲜血从伤口飞出,顺着剑尖凌空浮起。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血液,几经变化一个由鲜血书写的符文成形。
陆飞看着漂浮在眼前的血色符文,有种奇妙的感应。
“符入剑体!”老吴一声轻喝,浮在空中的血符飞快地融入了却邪剑里。
陆飞心神随之恍惚,迷茫间仿佛看见了古剑的诞生与杀伐。天地之间一股奇异的能量随着古剑的牵引,环绕在陆飞身旁。
剑气引灵,开灵入体。
老吴不再掐诀,静静地看着陆飞。
此时的陆飞,盘腿而坐,却邪剑缭绕身旁。一股神奇的能量在他的身旁缭绕。捉妖师把这股能量称为灵力。陆飞感觉自己很轻易地就可以操纵这股力量,毫无生涩。仿佛鱼儿在水中畅游一般简单。
陆飞的父母都是五品以上的捉妖师,所以他们的孩子也会成为捉妖师。这是顺应天命,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很久很久以前,捉妖师们称这种行为叫血脉的传承。祖祖辈辈,代代相传。谁也不知道,这种传承究竟在什么时候开始断断续续,后继乏力。也没人知道,长老会是什么时候崛起,普通人又在什么时候,也发掘了灵力的秘密。
“这把却邪剑,是你的了。”老吴神色掩盖不了的疲惫,对陆飞说道。
“至越王勾践,使工人白马白牛祠昆吾之神,采金铸之,以成八剑之精。第七名“却邪”,有妖魅者见之则伏。”陆飞接过却邪剑,喃喃自语。
像无数玄幻小说里面写的那样,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闪电在黑云中劈开一道亮光。平凡的小子的生活中突然打开了一道门。于是冒险、怪物、厮杀、剑与玫瑰在等着他。由不平凡到不平凡,由无聊到精彩。
“嗨,小子,你本来就不是平凡的。”老吴拍了拍陆飞的肩膀,打断了他的神游物外。
“老陆家!”陆飞不耐烦地打断,“别再和我提什么老陆家的光荣过去了,烦。我宁愿就在这个小城待一辈子。安安静静的有什么不好。”
“没志气。”老吴气极反笑,“和我这个老蝙蝠待一辈子?”
“谁要和你这个老蝙蝠待一辈子。”陆飞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和那个徐雯雯呆一辈子你也不能在小城待一辈子啊。”老吴抠鼻。
“我大蒜呢?”陆飞反手一拍却邪剑,作势从书包里掏大蒜头。
“好啦,好啦。”老吴打断陆飞的动作,递过放却邪剑的琴匣,从陆飞的书包里抽出根黄瓜大嚼了起来,“那些不需要你扛的东西,我们这些老东西还在,自然不会让你去扛。没道理的事。但是一辈子窝在这里总不是个事嘛,你说对吧。”
“老吴,我舍不得你。”
老吴一口黄瓜呛在喉咙里差点没喘过气,一脚踹在了陆飞屁股上,“快滚!不会打电话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