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晶阁,爆炎脉第一重地。
九炎城现世千年的历史上曾有一位出身于爆炎脉的城主,当其身为炎储、于“甲子之期”出城踏足九州时,那次的“修罗之祸”风暴中心却不在九州之上,而是东海之内、镇海公龙族敖氏世代所居的水晶宫中。
那一次修罗之祸的过程和影响暂且不表,只说当时那位城主一方面沉湎于布置杀局、喋血人间的快感,而另一方面,却为龙族水晶宫的雄奇瑰丽而感到深深的震撼。所以在回城之时,他偷走了相当一部分修筑水晶宫的建材,并在自己出身的爆炎脉中一处名叫“地藏火眼”的地方以那水晶材料修建了一座瑰丽无方的阁楼。
阁楼高达二十一丈,共计七层,中央轴线处立一十人合抱的晶柱,晶柱贯通阁体,上至顶阁,下入地基,撑起整座阁楼。阁楼不但雄伟鹤立,由于那无色水晶建材被城中奇工巧匠在内部凿出隐而不显的脉痕,火眼之下的爆炎火流向上顺脉流转,顿生金光万丈,彩晕缭绕,九炎城无边永夜之下再添一抹不灭光源。那位城主复现了龙族的水晶宫奇景,又因阁楼金光之象,因此将阁楼命名为金晶阁。
金晶阁中遍藏奇珍异宝,俱是对爆炎修炼助益显著之物,再加上金晶阁来历非凡,因因累加,俨然使金晶阁成为了爆炎脉的第一重地。既为重地,入之则难。金晶阁周围,未被凿通隐脉的无色水晶被修成平整圆环,环分九圈,圈圈相套,仿佛武士习练箭术的标靶,而金晶阁就是那九环标靶的靶心。
九环或匀速、或变速、或顺时、或逆时,皆绕轴心处的金晶阁永恒运动。同时任意一环皆被天干地支之名等分为扇形二十二区,同一环各区面积相等,不同环各区面积不等,呈内小外大之势。另有九块与各环扇形小区同形的扇形晶板彼此拼接,其上辅以铁索栏杆等物后平铺在九环之上形成桥梁连同外界与金晶阁入口,当九环运动时,各环上的扇形小区便能够精确地与桥梁上的某块晶板达到瞬间的重合。
同时在晶桥首尾两端,各有一正方密封透明展台。正方展台以接地一角为基点,所连三边各有其名,分别为“经、纬、亘”(对应立方体的宽长高),之上标有二十二格刻度,也合天干地支之数。而在展台之内,名为“人、神、鬼”的三颗小球悬浮吸引,互绕运动,似乎永无止境。
九圈连环与三颗悬球的组合便是那位城主为金晶阁设下的一道以算学难题为基础的无解之锁,而那个算学难题就是著名的“三星轨迹”问题。这道算学锁的基本原理是:一刻钟一循环,当新的一刻钟准时开始时,三星同时运动,但位置、速度、方向却是随机选取。在本刻钟结束、下一刻钟开始时,根据三星在密封立方中的空间位置在经、纬、亘三轴上的投影便可得到一组九个数据,而这九个数据便是这一刻钟内解锁算学之锁的密码。下一刻钟的密码变化循环之前的形式。
打个比方:在一刻钟刚开始时,下一刻钟“人、神、鬼”三球将各自处在一个位置:
“人”球所在位置在经轴上的投影为“丁”、在纬轴上的投影为“丑”、在亘轴上的投影为“辰”;
“神”球所在位置在经轴上的投影为“子”、在纬轴上的投影为“庚”、在亘轴上的投影为“酉”;
“鬼”球所在位置在经轴上的投影为“巳”、在纬轴上的投影为“丙”、在亘轴上的投影为“戌”。
那么算学锁的解锁密码便是“丁、丑、辰、子、庚、酉、巳、丙、戌”。具体操作是一个人需要在最外环、也就是第九环的扇形“丁”区正好与晶桥第九块晶板瞬间重合时及时踏上,这时经板会自行发光变为闪亮金色。等到第八环的扇形“丑”区正好与晶桥第八块晶板瞬间重合时再及时踏上,这第八块经板也会变为金色……依次而为,当全部踏对,晶桥九区同时大亮,九区金光连绵一体,仿佛一把金色钥匙。“金光钥匙”会自行没入金晶阁中,即完成了解锁。但哪怕有一个区域没有踏对,金光钥匙也无法成形,即无法实现解锁。
当然了,金晶阁在未解锁状态下也是能够进入的,但若在金晶阁闭锁状态下进入其中,那根支撑全阁的十人合抱晶柱上会顿时打开无数孔洞,无数金光爆炎会锁定一切外来之物,任你神通再强,在城主精心设计的杀局之下也难逃命陨厄运。
但这种解锁方法的前提是能够根据前一刻三星的运动推算出其下一刻的空间位置。可是“三星轨迹”问题是困扰了九州之上无数算学奇才的千古谜题,无数能人前赴后继也只是得到了“三星轨迹不可期”的结论。但是,不知有何机缘,那位城主居然破解了“三星问题”,得到了三星运动轨迹的预测之法。
那位城主对自己所设算学之锁无比自信。首先,“三星轨迹”问题无人能解,他自己也曾言道若非有大机缘,即便是学贯古今、名满九州的算学大师终其一生也难以窥探到“三星轨迹”解法的门径,更别提得出解法了。
再者,那预测算式繁复庞杂,其中任意一个分算式即包含无穷衍化,更别说整体了。即便将那预测算式放到一个算学大家眼前,更多的可能也只能是那位算学大家心力交瘁,若想掌握,千难万难。
最后,即便真的掌握了那繁复的预测算式,但金晶环锁的密码一刻钟一变,即推算下一刻三星空间位置的时间最多只有一刻钟,而且不止如此,再加上花费在踩踏晶板、“输入”密码的时间,实际留给计算三星一刻之后空间位置的时间只会更少。
能同时满足以上三个条件的人,不会是千万分之一,也不会是亿万人之一,根本就是铁定的零。那位城主曾言道,“金晶阁之于爆炎脉,即九龙塔之于九炎城。”他的意思一方面说的是金晶阁对于爆炎脉的重要程度,而另一方面,便是说金晶阁的安全程度比肩于被末日领域环拱护卫的九龙塔。
不过金晶阁虽为重地,以城主、爆炎长老之尊,又怎能时时刻刻将精力聚焦其上呢。那位城主自然也明白此理,于是他从四大仆族的李家中随便选出一名其貌不扬、甚至连原气都未能激活的中年男子,并携其闭关三月。三月之后,两人出关,那名男子仍旧没有激活原气,但是,另一种蜕变却已然在男子身上悄然发生。
自卑、惰懒、擅怨、乖戾等等负面性格从其身上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历沧桑、遍阅冷暖、周游人世万年而沉积累淀的一种淡泊与超然。还不止如此,半辈子从未接触过算学的他,竟然在短短三月之内掌握了这门传承悠久的学问,甚至连那三星轨迹的求解,也已然驾轻就熟。
那三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总之,在那之后,那位城主任命男子负责金晶阁的管理事务。由于男子胸中之才经天纬地,又兼性格淡泊无争,若论内涵,俨然是一位堪比巨道鸿儒的高深智者,虽然其半分神通也无,却依然赢得了整个爆炎脉上下所有古氏子弟的一致认可与尊重,被时人尊称为“阁老”,论地位甚至仅次于本脉长老。
但阁老毕竟未启神通,无法久寿,就在其寿元将近之时,或许是得到了城主授意,他竟然从四大仆族的窦家中挑选出一个身无原气、平凡无能之人随自己闭关三月。三月之后,阁老逝世,而第二代智慧如渊、能解三星难题的“阁老”横空出世。就这样,第一代传给了第二代,第二代又传给了第三代……阁老渐渐由敬称变为了职位,代代由四大仆族中身无神通之人继成与流传。
阁老的第一职责就是解锁金晶阁。金晶阁一旦被解锁,轴心支柱便不会喷射金光,无论是谁皆可安然进入。但金晶阁毕竟是一脉重地,也不可任人随意进入,若想进入其中,无论是观赏金华之景亦或是借宝修炼,都必须提前三天登记入册,而且每次只允许一人进入。因此,每日排在金晶阁之外的队伍都有若长龙,片刻都不会断了人烟。
不过,一天之中却有一个时间段,金晶阁外的如龙长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时间段便是爆炎脉的“晚炼”期间。
爆炎脉素有“晚炼”之俗,即戌时时分,爆炎脉上至本脉长老、下至普通子弟,除襁褓幼儿等年龄太小者外,凡属本脉古姓子弟,都要到本脉中央巨型演武场进行对战习练。至于年幼古姓子弟和其他非古姓之人诸如妻妾、仆人等也不能闲着,皆要落座环演武场而建的阶梯型观战台中为本脉子弟的对战呐喊助威,以壮声势。此风俗传承日久,是以爆炎脉子弟人人尚武,好战之风在古氏九脉中最盛。
及至古无风接任爆炎脉长老之位后,“晚炼”更加严苛,若有人迟到早退即会受到严厉重罚,更别说缺席不去了。是以一到戌时,爆炎脉中所有人,无论前一刻在做着什么,此刻都要立即抛却手头之事直奔演武场而去,也就在这时,整个爆炎脉除了演武场外,再不会有任何人迹,即便爆炎脉重地金晶阁亦是如此。每当此时,阁老便会锁住金晶阁,也随人流一起前往演武场,为爆炎男儿的挥洒血汗表示敬意。
时间回到现在,此时此刻,一天之中的戌时已近,爆炎脉金晶阁外已无人迹。而在金晶阁闪耀的万丈金光下,一个精神矍铄的耋耄老者正从阁楼中缓步而出。他停在了晶桥桥头,一手扶上栏杆,充满智慧的双眼隔着晶桥与九圈连环向演武场的方向遥遥一望。一眼之后,老者白头一低,设立在这一头密封展台中悬浮互绕的三星映入眼帘,而包含无穷变化的计算,已然在他的脑海中极速的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