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半枪声
这辆香槟色的面包车,在鹿州市的XC区已经出现好几天了,如果有人注意的话就会发现,这辆面包车出现的时间都是晚上,而且都是以李家胡同为中心,经常会在胡同口停到下半夜再离开,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开车的人是什么样子。不过在西城这个遍地都是托运站的地方,没人会去注意多如牛毛的面包车。
这天夜里,面包车又如同前几日一样,向着李家胡同驶来。
“下去,把车牌蒙上,然后把前灯关掉。”坐在后排的一个留着寸头的中年男子低声道。
车灯一关,前路一片漆黑。
“前面右拐,还是停在原来的位置。”
司机摸着黑,将车子小心翼翼地往胡同里移。车子停下,车里的人仿佛老僧入定,都沉默着不说话。
面包车前面大约一百米处的一家大馄饨店门口,坐着一男一女,穿着睡衣在吃馄饨,估计是胡同里的居民。这时候,那女客人看着面包车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引得男客人回头看了一眼,并起身走了过来。
驾驶室上的司机,突然抖了一下:“军哥,咱们好像被发现了。”
坐在后排的中年男子伸出手,摁住了他的肩膀,两人的身体慢慢地向下滑。
男客人走出没几步,附身捡起了一张纸片,用右手中指弹了弹,转身举着纸片朝女伴挥了一挥,只见那女的高兴的拍着手。男客人将捡到的纸片递给了馄饨店的老板,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零钱,两人牵着手就走了。
“操!原来是捡着钱了。”面包车的司机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到这一幕,后排的中年男子咧着嘴怪异地笑着长吁了一口气。
馄饨店的另一头,一处院子的门从里面被拉开,几个男子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后面响起一阵得意的笑声:“哥几个慢走啊,不服气明日再战。”
“战你妈!大老周,******早晚输死你!”走出门的几个人中,有一人恶狠狠道。
“大老周,你******是不是出老千啊你,怎么每次都你赢?老子抓个五点,你就抓个六点,老子好不容易抓个八点,你******不大不小就抓的九点!这牌也邪乎地太他妈操蛋了!”另一人说道。
不管是面对诅咒还是质疑,这个叫做大老周的人不急也不恼,只是嘿嘿笑道:“兄弟,八输九,经常有,你老周哥我,靠的是手气!”
“兄弟们放心,我祁大友的场子靠的就是透明、公平,绝对不容许有出老千的事情发生,再说了大老周前段时间输的差点连老婆都卖了,你们忘了吗?”见到气氛有点不对,赌场老板祁大友赶忙出来打圆场,“玩牌嘛,输赢是常有的事情,要赢钱,明天赶早啊。”
等几个输钱的人走后,祁大友拉住了大老周低声说道:“大老周,趁着这几天手气好多赢点,不过呢,还是低调点,别赢了钱伤了和气,到时候搞不好人财两空。”
“知道了祁哥,谢谢啊。”大老周点着头,递过一个纸袋子说道,“祁哥,这是差你的那点尾款,我那车……。”
祁大友接过袋子打开,瞅了一眼,然后从裤兜了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了大老周说道:“车子就停在胡同外面,还是原样,没动过。”
“东西放在祁哥这里,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屁话,你那破面包车,老子开出去都嫌丢人。”祁大友笑骂道。
“那是自然,祁哥大老板看不上我那破玩意。”大老周不好意思笑道,“那祁哥,我先走了啊。”
“别急,借条还你咱们这才正式两清。”祁大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还是祁哥细心。”大老周嘿嘿一笑,接过借条,当着祁大友的面撕成几片扔了,说道:“祁哥,那我先走了。”
“行,慢走啊老周。”
大老周转头向门外走去,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问道:“哎,祁哥,今天怎么就剩你一个人?杂毛他们呢?”
“要债去了。”
“那你注意安全啊。”
“没事,咱有这个。”说着祁大友撩起了外套下摆,露出一黑乌乌的枪柄。大老周吓得忙缩脖子,话都说不出来,摆摆手就走了。
祁大友看着大老周走远,笑了笑,手里拎着这么多现金,对谁都得防一手,哪能保证谁不会见财起意呢?等到院子里就剩他一个人的时候,转身回到了屋里,拽出藏在柜子角落里的一个大皮袋子,拉开一看,半袋子的红色百元大钞,祁大友将大老周还给自己的装着钱的纸袋子塞了进去,拉上拉链正准备走,想起了大老周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祁大友将别在腰上的枪,取下,握在手里,想想不妥,就塞进口袋,右手紧紧得握住枪柄,食指虚按在扳机上,这才放心地出门。
馄饨店的两个客人离开后不久,胡同不远处亮起了一串车灯,照得面包车里的人不由地伸手挡在了前额。仿佛有所约定一般,对面车灯亮起,面包车司机就趴向副驾驶室,后排男子也往后一靠,定睛地看着对面驶来的车辆。
几辆车子开的很快,嗖嗖地就从面包车旁驶过,灰尘四起。正在整理东西准备打烊的馄饨店老板,被一掠而过的车子吓了一跳,不由怒道:“有车了不起啊,开这么快,早晚撞死!”
“车子发动起来,冲过去!”中年男子低沉道。
就在前排司机赶忙直起身体,发动车子,正准备拧开大灯,朝目标冲过去的时候,对面走来一个人,司机转过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地看着中年男子,后者低声道:“熄火。”发动机的嘈杂声悄然停息。
对面来的人正是大老周的,他走出赌场所在院子后没几步路就到了馄饨店门口,他摸了摸肚子,走了进去。面包车的司机恼火道:“军哥,看样子这王八蛋要坏咱们的事。”
“别急,等着。”后排中年男子沉稳道。
“来碗大馄饨。”大老周大摇大摆地走进馄饨店,难得赢钱的他心情不错。
“没了!这么晚还有什么馄饨!”被刚掠过的车子惹得一肚子闷气的老板头也不回,生硬地说道。
一个馄饨店老板对自己居然也敢如此的生硬,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顿时怒从心中起:“你他妈怎么说话的?”
生意人讲的是和气生财,话一出口馄饨店老板就后悔了,再说了自己就是一个开馄饨店的,敢惹谁啊,想到这赶忙转身准备道歉,转过身后才发现来的人斜着脑袋看着自己,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更是一惊,立马谄笑道:“哟,原来是大哥您啊,大哥不好意思啊,我这炉子都熄火了,正准备打烊呢,要是你肚子饿的话,我再把炉子生起来,给您煮一碗?”
“算了,算了,算了!亏得老子今天心情好,要不然的话,哼!”大老周捏着拳头在馄饨店老板面前挥了挥,鼻子里哼哼道。
“大哥,你别往心里去啊,对不起对不起。”馄饨店老板连连道歉,就差磕头作揖了。好不容易把大老周这尊瘟神请了出去,馄饨店老板心里还是暗暗的发虚,心想打烊后得喝点酒压压惊,要不然非给吓出病来,这年头赚点小钱真不容易。
离开馄饨店后,想着老板谄笑的样子,大老周心里还是挺受用的,“妈的,人还是得横一点,要不然谁都敢拿你当橡皮泥,爱怎么捏怎么捏。”正想着的时候,忽然发现路边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车窗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到里面,大老周伸出脑袋贴在窗玻璃上,使劲往里看,却什么都看不到,拉了拉门扣,纹丝不动,“******,怎么感觉怪怪的。”心里正犯嘀咕的时候,面包车里似乎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声,大老周心里猛的一惊,突然想到手里的袋子中还装着自己今晚赢来的十几万块钱,再一想刚才输钱人的样子,心想:“妈的,不会是在这等着我吧,操!”想到这里,大老周脚底的步子快了起来,到胡同口的时候一拐,上到了自己的车里赶紧离开。
除了正忙打烊的馄饨店以外,李家胡同再次呈现往日的宁静。
“军哥,他的车子还在里面没出来。”
“过去。”面包车再次发动起来,拧开大灯沿着胡同开了过去,很快面包车快速冲过馄饨店,停在了一辆黑色宝马车前面,中年男子和司机从面包车上下来,一高一矮。
面包车停下的时候,祁大友手里拎着一个大皮袋子,打开了后备箱,正准备将大皮袋子往里放。面包车上下来的两个男子朝他走了过去,中年男子喊了一声:“祁老板。”
祁大友探出身子,看了他一眼,由于背光,他看不清楚说话人的模样,于是疑惑道:“兄弟,哪位啊你。”同时右手插进了兜里,握住了枪柄。
中年男子将右手中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祁大友警戒着向后退了一步,这时候面包车司机忽然从中年男子身后冲了上来,二话不说朝着他连开两枪,祁大友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倒在了地上。
中年男子快速拎起大皮袋子,俯身扯下了祁大友脖子上的金项链,拽他右手腕上的黄金手链时,连同插在兜里的手掌也一块扯了出来,带出来一段乌黑的枪柄,中年男子稍显惊讶,随即将枪取走。司机则借着灯光拾起了弹出的弹壳,两人跑回面包车里,扬长而去。
馄饨店主听到枪声出来,看到面包车亮着的尾灯越来越远,不远处像是躺着一个人,只能看到露出来的小半截小腿,走近后,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伴着闪动的双跳灯,馄饨店主看到了一个男子瞪着双眼倒在地上,毫无动弹。他抖索着右手食指,探向男子的上唇,竟然毫无气息,吓得惊叫起来。惊叫声在下半夜的李家胡同里回荡显得尤为凄惨,馄饨店主连滚带爬地回到店里,拨通了110。
面包车驶出李家胡同后,拐过几个路口,停在了一个物流市场的停车坪上,这里密密麻麻的停着近百辆面包车,两人下车后,扯下了蒙在车牌上的布塞进兜里,跑向了停车坪的另一头,跨上停在那里的一辆摩托车,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