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如空立刻住口屏息,站了起来,警惕地抬头。
他和剔红焰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般想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不论是贾掌柜和谢大厨还是寒时居的好朋友或普通客人,都不会放着客栈大门不走,爬到屋檐上去。
这时,东边、西边的屋顶上同时有两声轻拍,似在呼应第一人。
三下轻拍,显然是警告屋里的人已被包围之意,晓如空心中忿怒,嘴上却笑道:“爬在屋顶上的是哪一路英雄好汉,来到寒时居也不下来坐坐?”
屋顶东边一人道:“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就开始多管闲事了,乖乖把屋里的人交出来,大爷不跟你计较!”
晓如空大怒,正要骂回去,西边一人的声音先行喝道:“老三!别惹恼了寒时居里的好汉,咱们只为那人而来,犯不着多生事端。”
晓如空对剔红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他们不知道贾掌柜和谢大哥出去了,心中有所顾忌,你别出声,我跟他们周旋着。”
西边那人又再次开口:“我们兄弟三人都姓荆,在荆河附近混生活,蒙江湖人看得起,称我们作荆河三豪。久仰寒时居大名,此次为了一个对头前来滋扰,实在是情非得已,望掌柜的和伙计们多多包涵。”
剔红焰皱起了眉:“荆河三豪是什么东西?从没听说过!”
晓如空点点头:“且看他耍什么花招。”他抬头喝问:“三位也不是不知道寒时居的规矩,荆河三豪来寒时居意欲何为?”
东边那人毫不客气道:“你刚才听见我二哥说了,我们只要今夜进你屋里那个人!识趣的乖乖交出来!”
晓如空心头火起,冷笑道:“进得了寒时居,就是我们的客人,寒时居救急扶难,做该做的事,帮该帮的人,这么多年也没怕过谁来!荆河三豪一句话,就想寒时居自砸招牌吗?”
这番话说得不亢不卑,若不是声音稚嫩,简直就像老江湖一般,让剔红焰心中都对他这个店小二暗暗高看了一眼。
这时只听西边那人沉吟道:“寒时居的事迹,就是咱们这些做没本钱买卖的也是敬佩不已的。只是请寒时居的各位擦亮了眼,不要受那奸徒蒙骗,那人看着光鲜,其实偷鸡摸狗、奸诈狡猾,寒时居何必庇护这种人?”
这话一出,剔红焰气得浑身发抖,晓如空更是一声怒喝,在桌子上一蹬跃上二楼,继而一掌震开楼顶木板跳上屋顶。
他冷冷道:“好哇!寒时居劫富济贫,黑吃黑的事也一样做!今天难得你们送上门!”
屋顶上果然有两个大汉分立东西两边,还有一个就在他身旁,沉着脸说:“寒时居好大的架子,找个小孩就想打发荆河三豪么?”
东边的荆老三性子最急,立时跳了过来,一招苍鹰搏兔抓向晓如空。
晓如空侧身避开,瞧准他落地的空隙,使出“翻云掌”双掌交错拍出,正中他后腰,把他整个儿横拍出去,直摔下屋顶。
也怪那荆老三太过轻敌,却不知晓如空自小跟他哥哥修炼,后来又有贾掌柜、谢大厨这些高手指点,在莲婆婆那里还学到了翻云掌的绝技,年纪虽轻,实力已比寻常修炼者都要强。
要不是寒时居向来与人为善,下手留情三分,晓如空两掌甚至能击断他的腰椎,让他从此残废。不过晓如空的掌力还未能收发自如,虽然手下留情,却也还是让他受了一些内伤。
西边那人连忙轻轻跳过来,笑道:“这位就是寒时居的小二哥了?我们老三脾气太躁,万望小二哥见谅!我是荆河三豪里的老二,这位是我大哥。”
他脸上带笑,出手却快如闪电,一伸手扣向晓如空的手腕。晓如空本来正要客套两句,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竟然来不及闪躲,被他扣住手腕命脉,顿时半身酸麻。
晓如空又惊又怒,脸上却笑着,说:“咦?荆二哥这是干嘛,怪小弟待客不周吗?”
“小二哥要带我们进寒时居瞧瞧吗?那太好了!”荆老二哈哈大笑,和荆河三豪的老大踏裂木板,齐齐从屋顶落下,荆老三也同时从正门闯进了寒时居。
可是四人站在大堂时,最惊讶反而是晓如空,他情不自禁惊呼出声来,比昨晚见“鬼”了还要惊讶。
寒时居的大堂里空空如也,别说剔红焰了,连大浴桶都消失不见,只有一盏防风灯灯火摇曳,四人的影子也随之不住抖动。
“寒时居的人都当缩头乌龟了吗?”荆老三反手抽了晓如空一个耳光,喝问:“你小子刚才在跟谁说话?人都躲哪了?”
这一掌抽得好重,晓如空的半边脸由白变红,竟慢慢开始肿了起来。
“我生平最爱跟鬼说话了,跟那些不人不鬼的家伙勉强倒也能说两句。”晓如空冷冷地瞪着荆老三,讽刺道。其实他心里也惊奇不已,想不通为什么虚弱得站都站不起来的剔红焰,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人带桶都藏了起来。
“大哥,搜不搜?”荆老三看遍大堂,震慑于寒时居的威名,一时却不敢进房间和厨房里搜,生怕寒时居的人藏在暗处偷袭。
荆河三豪中老大修为最强,老二最为狡猾也最有计谋,所以老三嘴上问的是老大,目光却落在老二身上。
荆老二沉吟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寒时居自认侠义,宁可伸头一刀也不会躲躲闪闪的,这里应该只有这个店小二在……搜!”
晓如空暗呼糟糕,正要开口拖延时间,半空中却突然传来“嘿嘿”两声冷笑。
“二楼!”荆老三猛地跳起,抢上二楼,冷笑声却已到了屋顶。
荆老三还未来得及追上屋顶,冷笑声又从正门外传来。等荆老三跑到正门时,冷笑声又到了二楼。
“三弟!他在耍你呢!”荆老二喝住了他。
荆老三气得大叫,站住了脚。
冷笑声变换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了,时左时右,忽东忽西。黑夜里听着这鬼魅般的冷笑,四人都不禁心里发毛。
“谁在这里捣鬼?有种的站出来比划比划!”荆老三对着空气大喊。
回答他的是满屋子回荡的嘿嘿冷笑。
荆老三吞了吞口水,犹豫道:“二哥,这个人走路是用飘的吗?快得跟鬼一样……该不会是这家寒时居真的闹鬼吧?”
荆老二狠狠拧过晓如空,恶狠狠道:“是寒时居的人?让他滚出来,不然我立刻打死你!”
晓如空冷哼一声,还未回答,厨房里却突然飞出两只死鸡来,一眨眼就撞到了荆老二身上。
荆老二痛得倒吸了一口气,手上不由松了。晓如空连忙一挣,甩开了荆老二的抓拿,纵身想走,荆老大挥掌拦他,却早被他料到了,运足功力和荆老大拼了一掌。
荆老大的掌力汹涌而来,他闷哼一声,受了点内伤,却也借势倒跃开去。他人小体轻,半空中轻轻巧巧地转了个身,就往厨房跑去。
荆河三豪又惊又怒,齐齐往厨房追去。
荆老三性急,率先跑进去,却听“咔嚓”一声,瞬间口喷鲜血,倒飞了出来。跟在后面的荆老二一惊站住,胸前却有一股大力传来,他还未来得及运气抵抗,又是“咔嚓”一声,胸口一阵剧痛,肋骨断了数根,五脏六腑瞬间被巨力震碎,身体像破布袋一样被抛飞。
等两人狠狠摔在地上的时候,荆老大已和一个精瘦的汉子打在一起,两个人像两团快速抖动跳跃的影子,呼呼风声在寒时居的半空回荡。
晓如空急忙从厨房追了出来。
荆老三追进厨房,是被晓如空用翻云掌打出去的,他一进厨房,立马转身挥掌,这一掌他已用尽全力,果然正中荆老三的小腹,把他拍飞。
可荆老二被击飞、荆老大和人打在一起,这些事都发生在一瞬,对于他来说,就只觉身边一道轻风飘过,大堂就传来了呼呼到打斗声。
他定睛看去,只见那汉子挥舞着一条链状武器,链子的末端连着个古怪的钩子,招式古里古怪,招招抢攻。荆老大空着双手,被打得狼狈不堪。
“飞天爪、鹭飞巢!你是鹭飞巢!”荆老大突然大吼。
“嘿嘿,还算你有点眼力,认得我这个老头子。”鹭飞巢嘿嘿冷笑,刚才用冷笑声戏耍荆老三的原来也是他。
荆老大呼呼拍出两掌,怒道:“你偷我‘炎岩壶’,又杀我二弟三弟,我荆河三豪跟你到底有什么梁子?”
鹭飞巢道:“什么狗屁荆河三豪,我看就是豪猪的豪!三只豪猪小气得要死,我不就是借你的宝贝用个十年八年么,你们就从荆河追我追到了寒时居,有没有半点仗义疏财的英雄气概?”
晓如空才知道荆河三豪要他交出的人原来不是剔红焰,而是鹭飞巢。
鹭飞巢号称绿林妙手,果然是偷鸡摸狗中的圣手,奸诈狡猾,荆老二倒也没说错。只是鹭飞巢看来修为也高得很,他什么时候溜进了寒时居,晓如空可一点都没察觉到。
荆老大气得连连抢攻,全然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恨不得把鹭飞巢一掌毙掉。鹭飞巢被他的掌力笼罩,一时竟然处在劣势。他连忙喊:“店小二还不出手?”
晓如空自料不是荆老大的对手,更不是鹭飞巢的对手,一心抱定主意坐山观虎斗。
鹭飞巢又喊道:“浴桶里的小女娃也不要了吗?”
晓如空暗暗气恼,剔红焰果然是被鹭飞巢藏了起来,那也只好帮他对付荆老大了。
他双掌一错加入战场,鹭飞巢立时抽身,让他接下了荆老大的大部分掌力,自己好整以暇地闪躲着,手中的“飞天爪”在荆老大的掌风中绕来绕去。
晓如空见他退开,惊怒不已,他天资虽好,但只修炼过十来年的中级功法,勉强修炼到了第三层的贯通段而已,又哪里是荆老大的数十年修为的对手,立时胸口发闷,连话都骂不出了,唯有仗着翻云掌的绝学死撑。
鹭飞巢笑道:“小家伙先接几招,老家伙累得很,要休息休息。”
他说完果然连飞天爪都收了起来,荆老大暗喜,心想这鹭飞巢名气极大,没想到耐力这么差,我先把这小二打死,再来收拾你这个老匹夫。这么想着,手下更是不留余力。
晓如空只觉胸口被掌力压得越来越闷,一招“翻云覆雨”全力拍出,才稍稍减轻了一点压力。他自从学会“翻云掌”之后,第一次跟高手对决,不敢稍有松懈,绕着荆老大身周一掌快过一掌,掌风呼啸,竟也有些高手的气势。
只是荆老大修为太高,虽然没有镇门级的武技,但一套掌法起码也是精研级的,掌力笼罩之下,晓如空看似在进攻,其实每掌击出都只是为了抵御荆老大的掌风。
如果他整套翻云掌都能融会贯通,凭借这一套镇门级绝技,倒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可惜他只会前半套,后半套掌法完全摸不到诀窍,导致威力大打折扣。
他只好反反复复用那前十八掌,出掌越来越快,防御圈子却越缩越小,最后终于招架不住。
荆老大看他败相毕露,大喜之下,一掌往他胸口印去。
可就在他出掌的这个空隙间,飞天爪已抓住时机长驱直入,狠狠爪中他的咽喉。
荆老大惊怒,待要回手自救,锐利的爪子轻轻一拉,已然把他的喉骨整个划成几段,鲜血喷涌而出。
荆河三豪全数毙命,晓如空累得坐倒在地。
鹭飞巢瞥了他一眼,赞许道:“小子,你天赋好的很啊,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如果让你有机会成为火修风修什么的,岂不是要一步登天么!”
晓如空有气无力道:“你来寒时居到底有什么企图?你把浴桶藏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