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停蹄,连夜赶路,翌日天明,林风遥便到了那智国府之前。
林风遥祖父说过,文相大人的修行深不可测,可谓三界通晓,五行皆明。
如此慧悟,天子尚需请教于他,不必说那些达官显贵,衙绅仕士,更是视其若神佛,晋见求言之人,每日络绎不绝,终年不曾间断。
文相大人无奈,只得列巨石阵,将智国府环绕,这阵修得看似漏洞层出,实则极谨莫测。
此阵设十丈高泰山重石共八百零三块,按迷心经法摆放,恰好围满整个府邸,石块排序前后错列,摆部暗藏玄机,石与石之间均设空隙,可过人车,一眼望去,只见得通路错综盘结,却不见深处究竟为何,不懂破阵法门之人,若进了这石林中,即便行绕十年,也绝找不出智国府的踪迹。
但此石林也非死阵,每块巨石上皆有出路之相位标记,不论处在何处,只要按此方向退走,也定能脱身,不会困死于阵中。
文相大人此举意明,以礼避陌人,免生荒唐事。
不过因多次往来,这秘钥之诀,林风遥早已熟记,顺利通过,并不是难事。
此阵虽涉及迷魂,但诀窍也不复杂,若能知晓自省的道理,耐心谦逊,解法倒也简单。
远眺,最外圈共一百零八道入口,从正东起,南三十六天罡,北七十二地煞,看似纷乱,玄机也正在这一个乱字之中,挑任一入口,进后即停,切莫多走一步,后沿旁路退出,再进,再退,如此往复,遍历这一百零八道玄门后,从初入之地再进一次,一路前行,方可破开这迷局,寻得智国府真面目。
林父常同林风遥说,进不去的,皆心浮气躁之人,无一例外,这等人,只妄想从文相大人处求些秘诀,好一步登天,但这成功之法,岂是一朝一夕能参悟的,文相大人将这些人拒之门外,对他们实是有益无害。倘他们回去潜心修行,有朝一日,些许能成大业。
林风遥每过这阵一次,便回想父亲教诲,铭记于心。
藏于巨石阵后,便是那人称天下第一宅的智国府了。
这巍峨气势,大小楼阁百余间,雕梁画栋,气宇轩昂,金银做漆,珠玑为饰,无不显露一派玲珑傲世之象。
比这紫气荣华更令人称奇的是,众殿宇均架起悬天桥梁,桥下曲涧沉深,流水相通,这水起自冰火泉,冬日火暖,夏日冰凉,整个府庭,花木常开不谢,四季斗翠如春。那世外桃源,也比不得这般潇洒。
正中云鹤殿,乃文相所居,此处峥嵘轩峻,高顶恐有九丈,一只青云仙鹤,座守于殿前,丹凤朝阳,却浑然不动,据说此鹤已有千岁寿命。
听传,文家始祖曾不慎坠崖,被此仙鹤盘空救起,此后文家拜此鹤为神,一直供养至今,兴是受此灵兽赐福,文家历代兴盛,终成万古长青基业。
若是头次进了智国府,定被这天下奇景所引,驻足看它个一天也不为过,
但林风遥对这景色,早已不新鲜,此时只是一心想着家中危难,想要快些遵父指令,通禀文相大人才好。
智国府只有院落,并无大门,想想也不难理解,有那巨石阵法御外,也不需再设门这种无用之物,林风遥将马匹停在柴房外,文家的下人见其来此,早已熟悉,自觉的将马带下去喂料照看,林风遥则一路快步前行,进入府中。
“站住!”
此时,一年轻女子声音,将林风遥从家事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林风遥不禁一惊,停下来寻着语声望去,俗话云,不是冤家不聚头,果然,叫他之人,正是文晴。
算一算,文晴今年也有十五岁了,九年前文相大人硬将二人定亲后,林风遥便再也未曾见过她,当年离别时,文晴还是个的袅袅婷婷的丫头,今日一看,竟出落得如此标致,一张粉仙小脸,两弯柳叶梢眉,外穿彩云丝缎,红翡绣花裙,身量正是苗条的时候,加上本就娇嫩的樱嘴丹唇,模样俏得惹人。
“啊,是你啊,啊。”
若在小时候,林风遥必是跑过去拍她小脑袋一下,逗她两句,不过今日,却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连。
“就会啊啊啊,你被烫着了么?”
文晴倒是依旧无拘无束的样子,嘴角一扬,噗嗤,笑了出来。
林风遥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还不如一个姑娘大方。
“对呀,就是烫了,嘴都是泡,难不成你想亲亲?”
林风遥倒不是有意说之,只是自小和文晴拌嘴惯了,虽说九年不见,可感觉依旧,顺口而出。
“呸呸呸,你不害臊。不理你。”
文晴自会讲话之日算起,就未说赢过林风遥。
“嘻嘻,知道说不过我,还调皮。”
慢慢的,林风遥又回到了和文晴幼年玩伴时的状态。
“你真狠心,九年都不来看我,去你家找你也总是不在,害的我吵架都找不到人,你说,你这些年跑到哪里去了?”
文晴三两步就蹦到林风遥面前,活泼的性子倒是没变。
她嘴上虽然埋怨着,可心里早就不怪林风遥了,于是手上玩弄她辫子上的小玉簪,估摸是她母亲硬让她戴上的,她显然还不太习惯。
“我没来是因为,一时也说不清楚。我此次来,是因为家中出了险事,家父命我来求助于文相大人。”
一来这九年在五行炼宫中的奇遇,几句话也表达不清,二来当年定亲后自己那点儿顾虑,林风遥也不好意思同文晴说,只得先含糊了过去,直接跟她表明家中有事发生。
“啊?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我早上还看见爷爷在,我陪你去。”
文晴说罢,拉起林风遥的手就走,林风遥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咦?你这个人,愣着干什么。”
林风遥这才晃过神来,被文晴牵着而去。
“这丫头估计还没弄明白,定亲意味着什么。”
他心里想着,但此时有重任在身,也不便顾虑太多。
智国府不愧为第一大府,即使林风遥和文晴熟知路线,也走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算远远的看见了云鹤殿,那稳若磐石的仙鹤,正于殿前休息,林风遥才放宽了些心,这鹤终日不离文相身边,鹤在,说明文相大人还在殿中。
“爷爷!爷爷!”还未走近,文晴便喊了起来。
文相大人家规严厉,无论老幼,均禁于正殿之地喧闹,违者必受重罚,可唯有一人例外,便是文晴。
文相大人虽然家人众多,但他赏罚严明,均一视同仁,可唯独偏偏疼爱这个小孙女,文晴犯错,最多呵斥两句,从未舍得打过,所以文晴也不把那些规矩放在眼里,由于文相大人护着,文晴的爹娘也不好管教。
“喊什么,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从殿内传来一威音,夹带着些怒气。
说话之人正是文相大人的长子,文天政。
也是当下,这智国府的府主,掌管全府内外局面。
文天政虽学了些他父亲的法术道行,却无“仙之力”。
可他仍是整个智国府中,除文相大人外,最为德高望重之人,因其心思极其缜密,颇为足智多谋,而且做事严谨小心,虽然安排之事不计其数,却从未漏算过一招。
这也难怪,以智国府这天下地位,定是支络繁盛,事务错综复杂,若没有一乾坤独断之人,也恐难撑起这世道独尊的荣耀。
文家上下,论身份论运筹,能接替文相大人地位的,也非文天政莫属。
“哎~天政,随她。”
又一声音传出,这音虽不大,却字字都有千斤沉,入耳,顿感醍醐顶灌。
林风遥听后,心中默默感叹,
“文相大人的天诵奇术,越发炉火纯青了。”
此乃文相大人的一门绝学,本是佛祖如来诵经之法,人念天音,普照大地,似有破苍穹之力,无论多远,只要得他让你听,你便能听的清清楚楚,不带丝毫尘秽。
得道高僧修苦禅百年,至多悟出个千里传音,而这天诵奇术,需再修百年,才可掌握,既说凡人绝无可能领悟。文相大人修仙之境界,可见一斑。
“是,遵命。”
文天政听得文相此语,便不再多说一言。
此时林风遥和文晴,也不敢快步,自觉走的缓缓的,恭敬谦卑,踏入了云鹤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