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欣然情不自禁地去看他的袜子,雪白的颜色,他最喜欢白色的袜子了!他上班、打球、聚会、加班......都喜欢穿白色的袜子。
她曾经多么细心地搓洗那一双双白袜子了!不过,现在他不需要她洗了,他早就不要她洗了。
晚上回来吃饭么?陈欣然低着头,看也没看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他。
不回。
怎么?加班么?刚一出口,陈欣然便后悔了,这是自己在为他找借口么?自己心里并没有想帮他开脱啊,这是怎么了?陈欣然真想骂自己一句!
嗯,要去长阳。
他们的对话,就这样简短,透出丝丝的凉意。陈欣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显然已经不耐烦了,眉头皱了皱。
欣然,点点的书包昨天你收好了么?是陈欣然妈妈的问话。哦,收了。那套画笔我已经装进点点书包了。
就在陈欣然与妈妈一番对话的空当,他早已经洗漱完毕,提起皮包匆匆离去了!
没错,他,就是陈欣然的丈夫——孟浩,俗称老公的那个男人。他的出场,实在是短暂的让人无从说起。他供职于本市的市政府,是捧着铁饭碗的公务员,领着一份不咸不淡的薪水,经常加班、应酬,能回家吃饭的日子,实在是屈指可数。就算孟浩不加班、不应酬,他也经常不回家,晚上他要打球,要去球馆挥洒汗水,这年头,男人太累,需要释放和发泄,这是孟浩曾经对陈欣然做出的解释,当然,现如今,连这种解释也没必要了!
为什么了?他早就懒得解释了,而她也渐渐懒得听了!
接下来的时间,屋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陈欣然的爸爸——陈贤泰,六十四岁的退休老公安,需要起床上厕所。陈欣然的妈妈——袁兰芬,五十九岁的退休医院护士,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张罗着给孙子找衣服,拿裤子,伺候着孙子起床。锅碗瓢盆、牙刷毛巾、胸罩裤衩,掺和着各种咳嗽、擤鼻涕,踢翻凳子,碰倒勺子的声音,这个起先冰冷的屋子,似乎一下子又有了点儿生机。只是,陈欣然要立即出发了,再不走,可真是要迟到了!
陈欣然拿起挎包,对着屋里喊了声,爸,妈,我走了。
嗯。屋子里的反应永远是这样淡淡的,这个家里,陈欣然的存在似乎永远可有可无。陈欣然不禁叹了口气。哎。然后匆匆离去。早上的晨曦,透过街边的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陈欣然每天都在这个点等车、坐车。有时候等的时间长了,不免有些走神......
陈欣然的爸爸可是亲爸,陈欣然的妈妈也是亲妈。陈欣然自从生了孩子以后,就一直和自己的爸妈生活在一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孟浩的爸妈“英年早逝”了,还在孟浩读书的时候,他妈妈就突然中风离世,刚刚参加工作,爸爸也患了癌症,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就这样孟浩成了孤儿,哦,不,彼时孟浩已经长大成人,孤儿算不上,应该算“孤大人“!
和孟浩谈恋爱的时候,陈欣然的闺蜜乔珊就曾经不止一次地流露出羡慕之情。
你说你啊,找了个既没爹又没妈的,多省事啊!以后啊,你是既没有婆媳矛盾,也不用养老送终咯。
瞧你说的,省什么啊!陈欣然一脸嗔怪。其实,内心里也颇有点认同。是的,都说这婆媳关系不好处,多少媳妇都盼着没有婆婆的麻烦了。
当初她对他应该是满意的吧,否则又怎么会结婚了?到底满意他什么?满意他没有父母么?还是满意他稳定的工作?陈欣然不免自嘲。
219路车“轰”的一声,停在了陈欣然的身边,也瞬间打断了她的思路。她从挎包里拿出乘车卡,准备上车。排在她前面的是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爷爷佝偻着腰,婆婆搀扶着他。两人虽步履蹒跚,但却配合默契,一看就是经过了多年风雨的老夫老妻。陈欣然情不自禁地被他们吸引,心里却不禁泛起了涟漪。其实,她陈欣然最渴望的不就是这样平常朴实的婚姻么?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和自己爱的那个人,相互搀扶,相互鼓励。
只是这样的日子,在陈欣然的心里,遥远的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陈欣然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掏空了,所有的美好、恩爱、希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都离她远去!
迎风岗到了,陈欣然要下车了,她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看那对老夫妻,两人低声地说着话,脸上的老年斑赫然在目,但不刺眼,甚至还显得分外和谐。
陈欣然忽然想到了孟浩,是啊,此情此情如果孟浩看到了,他会怎么样了?会和他一样产生艳羡之情么?直觉告诉她,他不会!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和孟浩相识的那一幅幅画面......
陈欣然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后,就在本市找到了一份教师的工作,每天早出晚归,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陈欣然相貌平平,读书的时候,成绩平平,工作了业绩平平。实在是没什么特点的普通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追求的人不多,陈欣然也试着接触了几个,只可惜一个也没瞧上。于是,帮忙介绍的便多了起来。陈欣然也不拒绝,一到周末,便赶场似的一个个相着,但是她瞧上的,人家瞧不上她,瞧上她的,她又瞧不上。时间一蹉跎,她就渐渐剩下了。这一下子,爸妈就急了,陈欣然的爸妈跟别家的不同,别人家的父母是急着张罗对象,催着孩子相亲。陈欣然的爸妈是急着数落孩子,眼光不要太高啦,差不多就行啦,你又没有公主的命,就别把自己当公主了吧!这话听着刺耳,陈欣然自然是知道的,陈欣然也不想这样耗在家里。陈欣然也急了,她害怕自己真的有一天会剩在了家里。她害怕的不仅仅是旁人的闲言碎语,她更怕来自父母的奚落。还有剩下的那份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