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入东双河镇的难民越来越多,在东双河镇,难民不会被鞭打、遣返,还能得到救济活命,这个消息传扬出去,难民们扶老携幼,不远千里,赶赴东双河镇。
余翔正和红娘子和许三小姐一起聊天,讨论难民救济问题,三人都觉得,光靠东双河镇,无论如何也容纳不下这么多难民,难民会越来越多,新村储粮将会越来越紧张,一旦断粮,后果不堪设想。
可北人南迁只能迁徙一部分人,大规模的迁徙新村在财力物力上存在困难,还必须得到朝廷的支持方可,正在余翔焦急万分,苦于想不到对策之时,刘东明进屋报信道:“千总大人,朝廷派人来了,快到村口了,看样子是好事,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余翔眼睛一亮,感觉难民救济的问题可能有所转机,高兴地说道:“走!出去看看!”
余翔一行人往村口走去,远远听见鼓乐喧天,好不热闹!
来到村口,只见旌旗招展,规避肃静的牌子如云遮日,一大队人马已经来到新村门口列队。
陈知府和王承恩先后从轿子里下来,均是一身官服,不过陈知府的官府已经换成孔雀服,升任正三品官员。
余翔一见是陈知府和王公公,立刻行大礼参拜。
王承恩看余翔一身简装,和颜悦色说道:“余千总,沐浴正衣冠,设摆香案,准备接旨吧!”
红娘子立刻命人在议事厅设摆香案,余翔回到义和堂沐浴更衣。穿上千总服,许三小姐为其反复检查,得体妥当后,来到议事大厅。
在议事大厅正中间,设摆香案,桌案上放着一个黄绸包裹的锦盒,那就是皇上的御旨,余翔带头,在场所有人,一齐跪在香案之前,对着锦盒叩头。
王承恩打开香案上的黄绸包裹,内中有一个朱漆描金盘龙匣子,他从匣内小心翼翼取出黄绫暗龙封套的圣旨,看了一眼跪在场中的众人,高声说道:“余翔接旨!——”
余翔叩头伏地,等候听旨。
王承恩高声唱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流匪祸国,百姓涂炭,凡我臣民无不切齿,千总余翔实力杀匪,黄土岗大捷,大败张献忠,尽诛张贼主力部将,厥功至伟,朕心甚慰!擢余翔为兵部尚书都察院右督御史总督河南事务,授正二品衔,加九锡,假节钺,信阳建牙,署河南军政,赐尚方宝剑一柄,金厢犀束带,织金胸背麒麟圆领各一,内帑银一千两,赏功银牌十副,以供阵前奖功之用,望余翔,接旨之日,即刻赴任,抗旱御匪,再建功勋,钦此!”
余翔高吼:“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吼毕,站起身来,双手恭恭敬敬接过圣旨,又一一接过尚方宝剑,花银、蟒缎等赐品,王承恩将诸物交接完毕,满面笑容地对余翔道:“余总督,恭喜了!”
余翔惊奇问道:“王大人,您是说我任总督了吗?”
王承恩一脸笑容道:“是的,你现在就是河南总督,河南军政大事就由你打理,望余大人不要辜负万岁的信任。”
余翔听闻自己升官,没有感到欣喜,反倒是感觉到了身上突然有千斤重担一般,他毫无为官经验,突然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平民升任为一方封疆大吏,这种跳跃性的变化实在大点,并且,当下乱世,加上天灾,抗击匪寇,救助难民,如此重责大任,余翔都怀疑自己,以己之力,真的能担当得起吗?如今圣旨已下,不担当又该如何?
余翔当下没有选择,如果拒不接受,那就是抗旨不尊,脑袋就得搬家,可接受下来,一旦不如崇祯的预期,崇祯杀官如杀鸡,脑袋也会搬家,目前这种世道,如果采用非常手段,就会得罪官场那些既得利益阶层,这些人可能会联合起来,对付余翔,是以余翔感觉一下子被放在一块薄冰之上,薄冰之下,是一个无底深渊。
命运真能开玩笑,在后世他想升职,改善待遇,让家人,让自己过得好点,多一点的施展空间,可就是不能如愿。可穿越过来,不到一年时间内,从一名苦苦求生的难民变成正二品部级官员,如电梯般扶摇而上,想停都停不下来,想不做官都难。
王承恩看出余翔闷闷不乐,感到奇怪,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受到如此恩宠而闷闷不乐的人,这余翔倒真是与常人不同,他提醒道:“余总督,怎么闷闷不乐呢?还不赶快上表谢恩?”
官面程序还是要走,他说道:“请王大人稍后,余翔这就上表谢恩,还劳烦王大人带回京师去。”
王承恩笑道:“上表谢恩当然越快越好,不过不是我带回京师,万岁命我留守河南,助你抗旱剿匪!”
余翔一听督军太监是王承恩,他人品还过得去,且是崇祯皇帝的心腹,有他在,会对余翔工作有极大帮助,顿时大喜过望,对着王承恩一揖到地说:“太好了,有王大人坐镇河南,真是河南之福,万民之福!”
王承恩对余翔素有好感,免了许多礼节,两人沟通起来痛快得多。余翔安排王承恩在聚贤堂住下后,这才问及他岳父陈大人的情况。
陈大人说道:“我被提擢为吏部左侍郎兼河南巡抚,暂留河南协助你工作,待河南工作一切正常,方可赴京任职。现今,我成了子文下官了。可任凭差遣。”陈知府说得坦荡,没有夹杂一点不满。
说罢,陈大人一撩衣袍,跪在地上,对余翔行跪拜礼。
余翔对眼前突发的情况弄得有点蒙圈了,刚才还对陈知府行跪拜大礼,没想到现在情形反过来了,自己倒成了陈知府的顶头上司了,这就是体制的力量。
余翔赶忙扶起他说道:“您对我就不必这么客气了,幸亏由您相助,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从而做起,我对官场之事一窍不通,冷不丁一下子担当如此重则,觉得身上如有千斤重担,压力不小!”
陈知府知道余翔所言非虚,余翔的擢升力度空前绝后,他基本没有为官经验,对于平衡官场微妙的关系,如何不成为官场另类是一窍不通,何况许多浸淫官场多年的人,都栽在这上面,对于在官场为官多年的他来说,时时都力不从心,何况是初生牛犊的余翔呢。
出了聚贤堂,余翔忧心忡忡地回到了义和堂,早有师父和武林巨擘和新村主要人员在义和堂等他,这些人济济一堂,笑容满面,都在为余翔高兴。庆贺他升了大官,大家在心底把余翔当做自己人,都觉得沾光。
无为大师对余翔说道:“余施主,如今你主政河南,望你能够施展所学,造福庶民。”
余翔连忙虔诚地回复道:“余翔不会忘记大师的赠丹之恩,不会忘记大家在危难时对余翔的救助之恩,我一定会谨守道义,弘扬正义,做个好人,当个好官!”
在场的众人听余翔这么说,都很欣慰,愚茶道长说:“贫道略懂相术,余施主心怀慈悲之心,将会活人无数,如果你有何请求,只管开口,贫道能够出力的定会尽力而为。”
穆人清也说道:“学好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这是粗俗之人所言,我等向来与官府毫无瓜葛,但如果是为余大人需要,我愿意让我的爱徒为你所用,他们个个武艺超群,身手不凡,将来你驰骋疆场,荡寇杀敌,他们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穆人清一招手,将他的三位徒弟叫上来道:“你们过来,认识一下总督大人。”
穆人清依次介绍黄真、归辛树、袁承志。
余翔仔细打量袁承志,十二三岁模样,长得还算敦实,眼中精光四射,小孩子显得机警聪明,余翔不由得在心底暗暗赞叹,不愧是名门之后,高人之徒,当下也不便明说,于是对穆人清谢过。
余翔高声说:“如今我初任新职,急需武林道的朋友帮忙,如果愿意跟随我,入朝为官,我热烈欢迎,现在正是朝廷用人之际,将来定会有所作为。”
在场的人听余翔这么说,就连一向以清净静修的峨眉派了然师太也表示愿意将自己的爱徒交给余翔差遣。
余翔让胜英将愿意追随余翔的人的名字记下,众人这才陆续散去。大家走后,他把自己关进屋子里,思考当前形势、出路和对策。
许三小姐也不敲门、推门而入,见余翔表情严肃,一脸愁容,本来要说奚落的话又给咽下去了。他们之间的交流,向来以斗嘴的方式进行。
“怎么啦?别人升官,喜庆欢呼,你升官,却是愁容满面,这是唱的哪曲?”
余翔见是许三小姐,也不隐瞒自己所想,说道:“以前我就是一个山大王,偏守一隅,自娱自乐,歼灭古霸天,抗击张献忠,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如今,身负河南总督一职,既要面对大旱,又要面对无数灾民,这些人中,有耄耋老人,有嗷嗷待哺幼儿,稍有不慎,不知会有多少人会因我而死,多少家庭会因我而散,职位越高,责任就越重。可朝廷不给钱,不给粮,我又如何能救济了这些人?那些官场中人,个个都圆滑无比,聪明绝顶,手握重权,表面上,人人温文尔雅,但如果一旦触碰他们的利益,这些人就会露出青面獠牙,扑上来与你撕咬,他们可比疯狗都可怕千百倍。如今知道,想要救灾,只得从他们口袋里掏出粮食来,他们又如何愿意,如今面对的,不单单是天灾,还要面对巨大的官僚体系,无比复杂的人祸。”
余翔毫无保留地对许三小姐说出心声。
许三小姐绝顶聪明,如果这些话,让外人听见,传扬出去,余翔只怕要招致灭身之祸,而今对她说,可见没有把她当做外人,这种把她当做自己人的感觉,令她非常感动,动情地说道:“余大哥,我相信你一定行的,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走得远远地,你不是说让我去西洋番邦吗,我们就一起去,带上红娘姐姐和思懿妹妹,去过清净日子。”她的话语中充满温柔。
余翔感激地看了许三小姐一眼,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了许三小姐那温柔的一面,许三小姐的话,让他觉得浮动的心有了落脚的支点。余翔伸出手,握住了许三小姐的手,一股暖流从许三小姐的手中传来,直击余翔的内心。
一朵红云飘向许三小姐的脸上,那美丽的眸子中,已然没了平时的骄横,如一汪春水,融化了余翔焦虑的心情,让他平静。
余翔对许三小姐说道:“能拥抱一下吗?”
许三小姐点点头,同意了。
余翔将许三小姐拥入怀中,从许三小姐身上传来一股暖流瞬间布满余翔全身,让余翔感觉浑身舒坦无比。
久久地,余翔放开许三小姐,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许三小姐此刻面颊通红,凤目含春,娇羞不胜,惹人怜爱,她乖巧地听余翔的话,出了房间。
余翔一个人,想了许久,最后,他把拳头重重地砸在床上,他决定大干一场,严格地说,是蛮干一场。当今之世,想做个十面玲珑的老好人,只会让他成为一个唯唯诺诺庸才,不但于事无补,还会恶化事态,只有重拳出击,击破坚冰,或可求得一线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