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梧桐树投下一片阴翳，入夏了，却还是那么冷。柏油马路两旁西式的别墅一幢接着一幢，唯一显眼的，是那一片草坪。去年刚种的柚子树上已经有几个拳头大的青涩果实，门前的藤椅还晃悠悠的，就像妈妈还坐在上面看书，听着复古的留声机一样。
“蔏蔏。”
那温婉的女人抬起头，用灿烂的笑亲昵地叫我。
妈妈。我张嘴，想说点什么。夏风吹起我额前细碎的发，也吹散了母亲的笑颜，我收回手，扬起微笑。一滴水从眼角滑下，落到嘴角，咸涩的滋味，就像被岁月遗弃的舟，随着海洋的波浪起伏。
“蔏蔏。”他瞪大他的双眼，用清澈的目光看着我，“我死了吗？”
“嗯，你死了。”我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
“那你会记着我吗？”
“会。会一直一直记着你。”手抬起，再放下。
我要做的，只是享受阳光而已。
1
我很幸福，我觉得。妈妈很爱我，尽管她的另一半在我很小的时候车祸去世，没有父亲的我得到的爱却不比别人少。
“蔏蔏，下楼吃饭。”夏天的晚上总是有点凉，我穿着一袭红裙，赤着脚，轻巧地滑下楼。“又不听话了。”妈妈轻拍了一下我的头。没啥感觉，但却很温暖。偌大的别墅，此刻有我们两人，却安静得不像话。“妈妈，我想种棵柚子树。”我对柚子有种近乎偏执的热爱，一年四季，尽管不是时令水果却也从未断过。
“好。”耳畔传来一声近乎没有的呓语，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
饭后，跟平常一样，来到草坪散步。我坐到秋千上，微晃着。也不知怎么的，今夜的天空那么亮，好像星星全都汇聚了。“蔏蔏，有流星雨哦。”我抬头，眼前闪过一道光。猛地，无数条光束闪过天际。我闭上眼，用我最真挚的心灵许愿，妈妈，你要一直陪我啊。
“蔏蔏，该回家咯。”我转头，“好，妈妈。”紧牵着妈妈的手，就像拥有了所有温暖。
草坪外隐秘的黑暗里，小男孩瞪着他清澈的眼睛，看向身旁高大的身躯，“爸爸，为什么姐姐要自言自语呢？”“姐姐是想她妈妈了吧。”男人压低声音，若有所思地开口。“明天，又该下雨了。”男人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紧了紧男孩的衣服，走进了草坪旁的小别墅中。
2
窗外还在淅沥着雨水，滴答声却没有惊扰床上人儿的梦。
我牵着妈妈的手，吃着冰淇淋。“妈妈带蔏蔏来游乐园玩哦。蔏蔏一直都说要来呢。”温婉的女人脸上满是慈爱。
画面瞬间变化——雪白的床垫上不停地滴下血珠，原本温婉的女人浑身是血，面目狰狞地喊着：“蔏蔏快走！”鲜红的液体顺着饱满的额头流下，无数细小的伤口泛出点点猩红，我茫然无措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妈妈！”床上的人猛地坐起，发丝和着冷汗粘黏在苍白的脸上。
已经死了啊。
我拎着锄头和一节树苗。原本还滴答的小雨转为了雨雾，落在人身上有丝丝凉意。我在草坪突起的小丘旁种下了一棵树，一棵柚子树。
TheGodsaid，“Letherebelight”，andtherewaslight.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姐姐，回屋去吧。”男孩儿使劲举起手，想要把自己的小伞举到身前已被雨雾打湿的人儿头上。
“好。”我微挑嘴角，顺手把伞拿了过来，“小俊要快点长大啊。”男孩缄默。我也不语，徒留下水中一大一小共撑一伞的倒影。
“那么，”小俊突然站定，转头看着我，“等我长大，姐姐就嫁给我吧。”目光中是属于孩童的幼稚的坚定。我忽然愉悦起来，“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