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宝!”张浩嘴里不知道把这个词念了多少遍,那一个遥远而模糊的理想,却是他每天坚持下去的动力。汗水从发根渗出,千万缕汇成一股股泉流从发梢滑下,湿透了衣裳。这是一个亡命般的少年,无日无夜的疯狂练功,他的身体由此而吃不消了。毕竟这样疯狂超出限度的苦练,需要一些丹药的支持,而他每天只能博得一饱而已。
他是在凭着一股超凡的毅力在努力,因此某一天他不经意间拿起镜子,惊恐的发现头上有了几十根白头发。
少年白头。
放下镜子,他抓了抓好久没洗的乱发,看看外面。那只火红的狐狸不知道哪去了,白色的还懒懒的蜷着身子,暖暖的晒着太阳,看着他。他走出训练场,伸出手,但它跳了起来,一甩尾巴消失在树林里。
暮去朝来,春秋序代,很快就是一年。某一天张天萧听说,最小的弟子在后山的训练场里,他就起身来到后山。
那偌大的训练场里,有一个落寞而倔强的身影。一次次傀儡们把他打倒,他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摸索着前行。“把《玄清演道》第三层心法留给他”张天萧吩咐道,忽然张天萧似乎发觉了什么异常,怀疑的四处查探着什么,渐行渐远。
这年秋天,张浩效仿猴子采得野果无数,全如法炮制,然后装一大石臼里面,上用石板盖住。时日一久,渐觉有酒香溢出,这一天日暮时候他忽的发现石臼旁边有物,再一看只见那只火狐醉倒在旁边,小小的鼻子还一纵一纵的,仿佛还在闻酒香。旁边还有一个女子,而面有醺色坐在小狐狸旁边的一块石头上靠着石臼瞑目而坐。
张浩伸手一摸火狐,光滑可爱,因觉得酒香,也忍不住喝了许多。感觉天旋地转,伸手要抱着小狐狸,只是酒醉之人随手抱起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就走。回去之后便觉有些酒意,怀里抱着那女子还以为是抱的是火狐,也没觉得怎么不妥,就倒在石床上便睡。
睡梦中只觉得芳香馥郁,还以为猴儿酒的缘故,下意识又搂紧了“小狐狸”继续睡去。只是这次总觉得小狐狸甚是不安分,总要挣扎着跑掉,但酒醉的的人力气颇大,硬是箍紧了不放手。
天亮醒后,张浩一睁眼不由得骇然一声大叫跳了起来。怀里不知为何抱着一红衣女子,粉面含嗔瞪着自己。你…。你…”张浩一面后退,一面手不住指她。
只是这女子双颊酡红,显然是宿酒未消。生的倒也是千娇百媚,楚楚动人。“你什么你?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她坐了起来,理了理衣衫。张浩只见她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妩媚让人心神荡漾,不由得呆住了。
“好看么?”她忽然面色一寒。
“好…。啊,谁看你了!”张浩立即反驳,然后转过脸去。
这一举动,她不由得扑哧一笑,旋即又笑道:“又想看又不敢看,哎……“张浩被她说中了,此刻大为尴尬,不由得心情大坏,哼了一声不去搭理她。那女子也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张浩转过头,不知何时都走了。
潜龙渊那边传来一声钟声,张浩忽然想起这又是三个月,该到了传下一层道法的时候了。急急忙忙的回到潜龙渊,发现所有人都在那里,只等自己了。
张天萧看了一眼这个消失多时的小弟子,没说什么。大家一如既往的忽略过自己,各自领了心法口诀散去。张天萧叫住黄皓,瞪了一眼:“三层圆满了没?”
张浩恭敬答道满了。
张天萧鼻孔中哼了一声:“每天跟后山花月之妖鬼混,小心那一天把你魂勾去”
张浩吃了一惊,没想到师父居然会知道?不想想了想师父修为通天,知道这也无可厚非。
“既然满了,施展让我看看”忽然张天萧又说道。
张浩不敢违拗,盘膝做了个丑陋不堪的打坐姿势。张天萧一看这个姿势,心就凉了大半截,再看他那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的道法,心中更是恼火。偏偏这小子还傻不愣登的问:“师父,还好吧?“
张浩虽然没有抬头,但这么长时间师父不吭声,呼吸似乎还越来越粗,就知道不妙。果然下一刻,屁股一痛,立刻已经被踢得翻了一个大筋斗。
只听张天萧怒道:“打坐的时候五心向天!还有,这难看的姿势谁教你的?”
张浩嚅嗫半晌:“弟子自己琢磨的”
张天萧这才一窒,恍惚想起自己确实没有教过这笨蛋怎么打坐,如能自己琢磨出这个姿势倒也难为他了,这才神情稍微缓和:“站起来,再打几路拳脚”
张天萧看着张浩的拳脚,点点头。张浩不知道师父其实有了其他的想法,还以为他已经认可了自己的修为,心里暗暗高兴着。苏香尘对丈夫使了个眼色,张天萧便离席同她一起出去。
“后山那俩,确实是妖族,不过两界分割这么久,我想她们大约是当年遗留在人界的妖族后裔吧。不过,这段时间我看她们不知道怎么跟小弟子很熟络,但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天萧过了小半会才说道:“小弟子性格倔强,又没有什么朋友,难得有一两个投缘的,随他们去。放心,有你我坐镇此地,退一万步说那俩妖族有什么企图也不会得逞”
从祠堂回到后山,猴儿酒又少了许多。这次她倒是没有醉的跟上次一样,而是俏脸酡红的坐在那里。张浩素来怕女子,即便是知道她是个狐妖,也是敬而远之的。张浩的一贯风格就是自己默默修炼,不像其他弟子修炼完了,然后跟那帮女弟子说说笑笑,进而谈情说爱。当然他也会看着这些少男少女们欢快的嬉笑,脸上也浮出笑意。人么,毕竟不是草木。
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名字。
而他,对于漂亮的女子有种莫名的恐惧,或者是自卑。而即便是寻常的女子面前他也感到难堪。那些长头发的可爱生物,在那个年纪的他那里,是不可捉摸的精灵,或许还生着翅膀。他只会远远地看着她们,只怕一走近她们就会扑棱棱的惊飞走。
渐渐地还是有人注意到这个话不多,但是神情温和的少年。而张浩也默默地关注着某些人。
有时候那些爱意,就像沙漠里面的草籽。看上去一无生机,但是只要遇到一珠露水便生根发芽。张浩默默看着一个动人的身影,有时候会有短暂的迷茫。因为她是狐狸的缘故,张浩便觉得有些亲近。
他有时候会看一些稗官野史,上面会有狐仙女鬼的故事。看得多了,他就得出一个规律——为什么全是妖怪呢?因为那些小说里面的男子,遇见女子时候大多落魄不得志。尘世间女子是不会看中这些落魄的家伙的,所以,也只好让狐仙鬼怪来做他们的知己了。
花月之妖,没有太多的要求,善解人意,所以比俗世的女子更为迷人吧。
所以,他下意识的对她有格外好感。后来听说,她姓李,叫做同瑜。
而她风致楚楚,与那些寻常女子比起来,又多了一些解人的韵味。每当看见她冉冉从那边回廊走过来,张浩便会看上一两眼。有时候她便化作一个雪白的小小狐狸,懒懒的躺在山茶花下看他忙碌。李同瑜似乎对这黄皓造的猴儿酒很感兴趣,又来喝之。
张浩此时反倒有些高兴的意思,只愿她多来喝几次。
“下个月你们就要搬走了,你这些酒怎么办?”这天她忽然笑了起来。
“你说什么?要搬走啊?”张浩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见她莹白细嫩的手指中间捏着一个小小的铜觞,坐在石臼旁边的一块山石上。微风轻飏,吹起她几许青丝。
而她衣带飘飘,带着三分微笑三分醺然乃至三分惊艳的坐在那里,和她一比群芳无色。
她便是一株会听懂话的海棠花。
十七岁那年初秋,那一瞬间的娇艳。
“好看么”那次她带着几分嗔怒的话忽然不知觉中想了起来。
张浩低下头,这神仙般的女子面前啊,他有着太多的自卑。
微风吹起她的衣袂,她伸出纤纤的手理了理鬓发,这一刻美丽的惊心动魄。
他低下头去。
“这几天太背了”她幽幽的说道。
张浩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奇怪情绪来,似乎为她着急一般。忽然他急切的开口了:“那么,你呢,你也一起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