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仲放开神识,以此处屋舍为中心,在周围三十步内没有发觉任何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存在,倒是发现了几处暗哨。
姚昶,则仍然在屋内,细心察看一幅铺在桌上的地图。他举着烛火,从左看到右,又从上看到下,地图上还有两把尺子,看了一会儿,姚昶拿起尺子丈量起来。
文仲轻轻推开正门,施施然踱进了屋子,一直走到姚昶对面,他才惊醒过来,脸上露出不满,道:
“不得传唤,不得进入,你是新来的吗?你,你是……”
姚昶见到陌生人直抵守备森严的密室,张口欲喊,却被文仲一指接连点中哑穴和重要穴道,喊声凝固在了喉管处,呆若木鸡。
文仲不急着坐下,接过姚昶手中掉落的烛台,也去看桌上到底是什么地图,竟然让他如此聚精会神看到现在。
仔细端详,原来是一幅汉川郡的地图,郡城位于中央,四周则是山林和耕地,这些土地已经有大约四分之一写上了姚的名字,应该就是张主事所说的那五十万亩地了。
文仲见此不禁失笑道:
“你这样的大豪,竟然如此财迷?是不是每晚都要要看看自己手头上又多了哪块土地,仔细数一遍,不然睡不着?”
姚昶身子不能动,但是脸上仍然有反应,面色沉下来,盯着文仲,自有久居上位者的气场。
文仲看着他,端详半晌,扯过一张纸,点穴给他一支胳膊的自由,
“还有什么遗言,写下来吧。”
“你是什么人?”姚昶握着的笔杆在颤动,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浮现在纸上。
“这个可不行,写遗言吧。”
姚昶停了片刻,手臂剧烈晃动起来,最后还是写下一行字:
“我愿奉上全部家私,只求一条性命。”
文仲还是摇头,轻声道:
“文将军在地下向你问好。”
言罢,看着姚昶脸色变得恐慌与煞白,手掌贴在他的心口,掌力外吐,震碎了他全身的经脉。
文仲绕过姚昶渐渐冷却的尸首,走到墙壁上,轻轻敲击,最后在一处黑色的砖块处停了下来。
文仲迅猛击出一拳,带起的劲风让烛火都摇曳飘动,墙壁受了这一击,却没有任何声响发出。
文仲则是对此非常满意,这一招举重若轻,在十天前是断然使不出来的,这是在金凝丹化用了大半药力之后才有的效果。
墙壁在无声中突然产生一圈蛛网似的裂纹,文仲从旁边的茶几上拿了一幅布,把碎裂的墙砖都包裹着扯下来,里面赫然显露出一个暗格。
以掌力挣断木门上的铜锁,拉开之后,一片金光闪耀、宝气浮动。
随身携带的金蟾可以探宝,文仲先从中把最重要的几件东西拿走,一面铜镜,一个卷轴,应该都在九转或往上的级数,文仲来不及细看,先收入革囊。
剩下的多是财物,例如银票和地契。文仲跳过这些,再从中取走了一把鲨鱼皮鞘的短剑,抽出一看,剑刃似水,寒气逼人。
这是金蟾又有了异动,短剑没有抽出时,和抽出之后,反应截然不同
文仲心中暗想:
“这金蟾虽然能够探宝,但是容易被蒙蔽啊。金凝丹在那奇异皮囊中,这把宝剑在剑鞘之中时,都无法探查到,难道说只要稍有阻隔就会失效吗?还是说自己功力未到,发挥不出它的灵妙之处?”
文仲在这里一番动静,耽搁了小半个时辰。姚昶一直没有出去,已经有人过来查看了,
“大哥,别在屋子里一个人待着啊,兄弟来看看你了,一起去乐呵乐呵吧。”
文仲将质轻易携的银票卷走,掌风一偏,烛火歪倒在桌上,燃起了火,一叠地契也被文仲放在其上点燃了。
此时,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在外面敲门,继续搭话。
门外的大汉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开门,里面也没有回话,反而,屋子里似乎突然变亮了,像是失火了。他心知不妙,用力撞开木门,发现姚昶瘫倒在椅子上,似乎没了气息,而屋内火势越来越猛烈,连忙冲到院子里,大喊:
“失火了,快来人啊……快去叫大夫,姚大哥不行了。”
看着火势已经起来了,文仲已经悄然离开,无人发觉。今夜无风,无须担心火势蔓延至无辜人家,文仲点起这把火只为了制造一片混乱,掩人耳目。
姚昶早年就住在城南,后来发迹,也没有迁往富贵人家聚居的东、西城区,而是仍然在老宅子里,只是把邻近的几个宅院买下来,推倒了低矮的土墙,整个宅邸的面积比以前扩大了数倍。
文仲所住的客栈也在城南,就在姚昶宅邸不远处,等他走回到客栈中时,这里的掌柜、伙计和住客们都被火光和叫嚷声弄醒了。一众人等,聚在客栈二楼上看热闹,上面站满了人,针插不进,后来的只等骑到土墙上,才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动静。
文仲走进院子,大部分人都顾不上注意他,只有掌柜和角落里几个人认出了文仲。
掌柜看到后,心中惊讶,
“这个后生居然还能平安回来,真是难得。我再看看,脸上没有鼻青脸肿,脚下也没有踉跄,这算是洪福齐天啊。”
另外几个人恰好是之前偶遇的商行伙计,他们今夜也在这处客栈的大通铺住下,因为受了责罚,现在还是一肚子气,心中翻江倒海,
“这个人,不就是骑着那匹高头大马的汉子吗,神气活现什么。哎,他的马呢?马厩里没看到啊。”
文仲有心避过众人耳目,自去了后院中的卧房。今日,汉川之行终于有了点眉目,心下喜悦,用伙计预留的热水烫了手脚,安坐榻上修炼不辍。说起来,这几日在汉川城,金凝丹药力的吸收还算顺利,文仲内视自身,气海稳步扩大,比之前已经大了一倍。再过六日,这枚金凝丹就能全部消化完毕,到时有七分成算修炼成功金刚神通。
此时,在客栈二楼,众人眼看着姚昶宅邸的大火渐渐熄灭,议论纷纷,
“姚捕头是本地的大人物,他的宅子怎么也会走水了?”
“天干物燥,这个时候就是容易起火啊。大人物家里肯定经常宴客,就算是夜间也要燃起火烛,那不就烧起来了吗。再说水火无情,管你是谁家,该着火就得着火。”
“还是老兄您有见地。”
“这火烧的不大啊,这才小半个时辰就扑灭了,没劲。”
“嘘,你这么说,不要命了。姚昶那等的大人物,家里着火了,可人还在啊,你说这样的风凉话小心被人割了舌头。”
“哎,幸好今夜无风,不然客栈说不定也会被烧到了。”
“还真是,前些年,这城南起过几次大火,那声势,远近三条街的房子都化为灰烬。掌柜你还记得吧?”
“是啊,我怎么不记得呢……”
眼见火势不见了,热闹没得看,已经醒了的众人回去也睡不着,索性留下来继续七嘴八舌的谈天。
伙计听了半天,想起明天还要起早干活,打着哈欠下楼去睡了。刚走下楼梯,阴影处有几人把他架住,
“诶,什么人?”
“我们哥几个,有事想跟你打听下。”
“噢,你们几个啊。这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我是真困了。”
“别,就几句话的事。那个,刚才进院子里的那位大爷是哪里人啊,居然住后面独门独户的小院?”
“噢,那是……你们问这个干啥?”
“我看他不像好人,这么晚才回来,想问问他的底细,以后是不是得绕着走?”
“嘿嘿,想多了。那位大爷是个有钱的主,兴许是什么富家公子吧,出来游山玩水的,别的不说,他出手可大方了,还有一匹高头大马……”
“纯黑的毛色,只有四个蹄子是白色的?”
“啊,你怎么知道?噢,我不该说的。”
“嘿嘿,我猜的。”
“你们几个……笑的不怀好意,我可告诉你们,别动歪心思。汉川可是军镇要塞,城里行的是军法,你们要是被逮住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到时可别牵连到我。”
“哪里哪里,我们几个就是好奇,随口问一问。惹你不高兴了?明天请你喝酒,这总行了吧。”
“哼,以后再说吧,我要去睡觉了。你们这几天是闲的慌吧,赶紧跟着东家去贩东西吧,我还要干活呐。”
待伙计走远了,这几人对视着,虽然确认了就是文仲,还有他那匹马,可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报复。
突然,有一个年长出声道,
“前天,执事与东家在说话,我路过时听到了几句。说是新城那里出了命案,死了好几十号人,凶手往汉川方向来了,还骑着一匹骏马。你们说,是不是就是这个人?”
“应该是,日子也对得上。”
“那怎么办,我们去报告东家?”
“别。东家知道,那执事也就知道了,他胆小怕事,肯定又要臭骂我们多管闲事。”
“我们去报官吧。伙计提醒了我,汉川城有重兵驻守,那人再厉害,也不是官军的对手。”
“嗯,就这么办,说不定还有赏钱。”
“嘿嘿,有没有一百两银子,我就可以娶上媳妇儿了。”
“哈哈,你小子净想着这个。我要是有了一百两,就去买匹马,骑回老家,神气一把。”
“哈哈哈……”
第二日,日出时分,文仲长舒一口气,从入定中醒来,果然修为又有了进步。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趁着清醒,对昨夜的出手又反复推敲了一遍,
“姚昶这人,是本地的大豪,本来找他合作肯定能够解决自己的问题。不过,这人根深蒂固,势力太大,不见得愿意与我合作。毕竟,以前没有打过交道,也没有合适的中间人引见,我信不过他,他又何尝信得过我呢?说起来,他以前与文师兄有过龃龉,是敌非友,援救同门的事情拜托在他身上,肯定不靠谱。”
文仲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想,
“那个仓科主事,虽然官卑职小,不过我有把握拿住他,更加适合。这等小吏,在汉川这等重镇只能算不入流的小官,竟然能够在城东有一处独立的小院作为宅邸,出行时还有马车代步,要么是有背景,要么是在本地扎根多年的官僚家族,有着广阔深厚的人脉。与他品级相当的官吏中,有发达的关系网可以借用,其中与刑狱相关的肯定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