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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收割场上

4:收割场上

过完年以后学堂里要开学了,可吴家除了欠下一屁股债之外,再没有多出一个子来可以给吴家兄妹交学费的,吴家五兄妹坐在家里商量半日,也未有结果,谁也不想离开学堂,回来家里做长久的苦力,吴达贵是一家之长,几个子女在堂屋开会,他抽着水烟袋子蹲在门前,最后一猛的站起来拍板,吴连明日去学堂,学费先欠着,慢慢再交,两个女儿往后便是别人家的人,读那么多书也当不得饭吃,吴和反正也不是那块读书的料,不如帮家里干点活,挣点钱讨婆娘!

吴达贵黑着脸说完,便坐在堂屋里,吴英一下子蹦了起来,“爹,你也太偏心了一点!我初中也没上过!凭什么二哥和阿连可以去读书,我和姐姐就不可以?”吴英说着说着鼻音就重了,她委屈,听老师说,国家很快就会颁布九年制义务教育,她以为她赶上了好时候,都怪她那个二嫂!要不是她进门的时候家里花了那么多钱,那她和姐姐便不会被迫离开学堂!

“小妹,你别这样,我们在家里也可以看书的,二哥好多书都很完整,我们自己看也是一样的,又能省钱,还能学文化。”吴玉是吴家几兄妹中长得最好的一个,丹凤眼修长的镶在面孔上,就像两汪深潭,教人一看便移不开眼,声音轻轻的,说话的时候带着淡淡的微笑,村里很多小伙子暗地里喜欢她,她家爹一向重男轻女,当年要不是母亲在父亲面前演了几场一哭二闹,她和妹子怕是一天学堂也进不得,所以今天这个结果早在她预料之中,妹妹就算再闹,也难得改变的,闹得僵了只会让一家人日子过得更加压抑!

吴玉拉住吴英,递了块她自己裁的手绢给她擦眼泪。

“爹,我和妹妹听你的,让阿连去读吧,他将来总归会比我们有出息一些。”与其与父亲作对,不如顺着他的意思下去,让他心里好过一些,说不定过两年经济状况好一点了,还能有回旋的余地。

“小玉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跟你姐姐学着点!小小年纪不是怨这个就是骂那个,我们家欠你的啊?混蛋!”吴达贵狠狠的瞪了眼吴英,挽起裤腿便下了田,一年之际在于春,去年的收成还算不错,今年更加要将农活儿做好才是。

下过几场雨之后,土泡得松松软软的,蒋菊香提起锄头在后山脚上开了两块菜地,家里人口多,又没有分家的,所以每回吃饭都跟打抢似的,动作慢一拍就只留下个空盘给她,所以她想着趁现在时机正好,多开几块块,多种一些蔬菜出来,菜色一多,大家都能轮到一筷子不是?

“好嫂子,我们一起干吧,我们家二哥可真有福气,能讨到二嫂子这么勤快的女人。”吴玉见二嫂挥汗如雨的开垦菜地,当然也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她家人多吃食少,吃饭拼的便是动作要快,下手要准,新嫂子怕是不习惯才是。

“阿玉也是个勤快的好姑娘,长得又这么水灵,将来也不知道谁家小子有福气!”蒋菊香喜欢喜这个大姑子,大姑子待人和和气气,说话轻声细语,格外能让人放下防备,不像小姑子那样,见她只会给她白眼,说话从来都是话中有话,相处起来太累,所以她一般都是能够避开便避开,惹不起,总躲得起罢?

吴玉和蒋菊香两个很是合得来,上山砍柴火,下田做农活,两人总是有说有笑的一同前往,这让吴英更加讨厌起蒋菊香来,她觉得这女人不光抢走了她的二哥,更是抢走了她的姐姐,简直可恶致极!

转眼三年转眼便过去了,在过去的三年了,陈相家里添了个女儿,如今都两岁了,吴家有什么好吃的总归要留出一份给陈相的大女儿送过去。

而罗平也是一举得男,婚后第二年便给江德才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蒋菊香嫁进吴家之后,因着吴坤与江德才深厚的兄弟情义,两家便走得很近,蒋菊香和罗平成了好姐妹,平素夫妻两个有什么磨擦,她总喜欢和罗平诉说一番,一来心中的苦闷得以排遣,二来吴坤对于罗平和江德才的劝告,很是听得进,她若是知道将来她们两个会处于什么境地,想必打死她也不会跟罗平多说半个字吧?

金色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在脸上,蒋菊香飞快的挥动手里的镰刀,一棵又棵沉甸甸的水稻在她手里被割断,整整齐齐码在一旁,再有两天这一季的水稻便收割完成!到时候可以好好休整两日了!蒋菊香摸了摸饿得叽里咕噜叫的肚子,暗自安慰自己,再忍一下,再一会就能回家开饭了!

近来农忙,正是收获的季节,家家户户忙得不可开交,下地收稻子的事情凡是家里十岁以上的劳动力,都必须要出把力气的,往年蒋菊香一定做得又快又好,今年也不知道为何,肚子饿得特别快,还特别容易累,她直起腰走到田梗上,抹了一把汗珠子,装了一碗清水灌下去,希望能安抚安抚那快要造反的胃。

“二哥,你快看她,不干活光偷懒去了!哼!人家大嫂肚子里怀着二胎都干到现在,一口水没喝过哩,她都喝了三回了!水那么好喝吗?”吴英恨恨的瞪了一眼蒋菊香,嘀咕了几声。

吴达贵抓起身旁的沾了泥水的拖鞋几步跨过去,狠狠朝吴英抽了起来,骂道:“个赔钱玩意,干活不好好给老子干,成天就会扯嘴皮子,你嫂子明明做得比你还多,我叫你多嘴!叫你多嘴!这么个多嘴玩意,看过几年哪个敢娶你!老子干脆打死你算了!”

他向来不喜欢这个小女儿,说话太难听,不会做人,吃的又多!

“好了,爹,打了打了骂也骂了,小妹她知道错了,你快放下鞋,坐田梗上喝口水喘口气儿!”吴玉抢下他爹手里的拖鞋,吴英终于从那抽得啪啪响的鞋板底下逃了出来,飞快的跑到村道边上坐在草地里嚎哭起来,蒋菊香跑过去想要扶起小姑子,她记得那块草地上是个蚂蚁窝,这要是叫那些蚂蚁咬到屁股,又疼又痒,起码三天坐立难安,睡不得好觉的。

吴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站起来,猛的甩开蒋菊香,指着她骂道:“不要你来假好心,要不是你,我能挨我爹那一顿揍吗?我恨你,我恨死你了!!!”骂完就开始往家里跑,吴达贵见女儿跑开,儿媳妇被推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吴坤坐在田梗上看热闹又没有什么动静,便一鞋板子扔到吴坤脑袋上,“你还不快去扶你媳妇起来?没一个省心的!”

吴坤慢吞吞的起来往道上走去,他其实觉得蒋菊香肯定是在装,这么推一下,自己起来便好了,非赖在地上不起来,做嫂子的跟个小姑娘计较,心胸真是狭窄,若是人爱罗平,这种事情肯定都不会发生!他突然有了一种遇人不淑,家门不幸的感觉,黑着脸走到蒋菊香身边,冷着脸说道:“差不多行了,再演就没人看了啊,还不快起来,躺这里好玩儿是吧?”

蒋菊香也想要爬起来,吴英那一推,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肚子突然撕扯般的疼痛,身下便流下一滩温热的东西,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好疼,好痛,每呼一口气都疼。

“阿坤,我······我身下是不是出血了?好疼呐!”蒋菊香忍不住呻呤出声,吴坤还以为她是装的,鄙视的眼神毫不掩饰,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了起来,待她站定,只见屁股上一片血色,殷红的血顺着裤腿往下漫延,“爹,娘,菊香出了好多血。”吴坤看清那滩血,也是吓了一大跳,横抱起来便往家里跑。

吴达贵听儿子这么一喊,心里也是一跳,当下也顾不得收什么稻谷了,“阿和,快骑自行车去叫国华来瞧瞧你嫂子,可别出什么事!”

吴和在水坑里洗了一把脚,骑着自行车飞快的跑了。

吴玉领着吴连将水田里的东西和收好的稻谷都挑回了家,今天这种情况,要来收谷子,也是下午的事情了。

吴达贵回到家,便看到吴英饭也不去煮,脚上的泥巴糊成一片坐在门槛抹着眼泪,吴达贵顿时火起,冲上去朝那布满泪痕的脸上连扫了两个巴掌,吴英被打得一愣住了,睁大眼睛恨恨的瞪着父亲,脸上瞬间便起了十个白指印。

“你打我巴掌?我是你女儿啊,你动不动就打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这个家要是容不下我,我走还不行吗?”说罢便要往外冲去,吴玉刚好挑着一担谷子回到家门口,正遇上往下冲的吴英,吴英推了一把挑着担子的吴玉,吴玉便顺着她推的方向在打了几个转,险些将肩膀上的那担谷子全撤在地上,她心里一紧,拼命的想要稳住那担谷子,若是撤在地上,少不得一顿打!好不容易将担子安全的放在地上,她扯住吴英:“好了,你消停一点,二嫂子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老吴家可怎么跟她娘家人交待?听姐姐话,把脚洗干净烧中饭去,别再冲动了。”

吴英一听蒋菊香真要出什么事了,也被吓住了,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吴玉回了家,窝在厨房里不肯出去。

吴坤将蒋菊香抱到床上,打了一盆热水来给她洗了一把腿上的湿泥,又将脏掉的裤子给她换了下来,“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三弟已经去叫国华了,等一会打一针就没事了,妹子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他难得这么好脾气跟她说话,主要是也是怕她真的得什么了不得的病,怪到他妹子的头上,那到时候他那妹子的名声可真算是毁了。

“我肚子好痛,阿坤,我好痛!”蒋菊香躺在床上,其实肚子隐隐还有些涨,没有前阵子那么疼了,只是瞧着自己老公跟自己那么和颜悦色的说话,她想如果她还痛的话,那他会不会对她更加温柔体贴?

吴坤将手伸到她小腹处轻揉的来回揉了揉。

“一会就好了,你忍着点。”

热热的手掌在腹部轻轻的按着,蒋菊香早已将刚才的不快扔到大山的深处,心里小叔叔都是对吴坤的眷恋。

国华坐在吴和自行车的后座上,背上背了个医药箱匆忙赶来,他是这一带的赤脚医生,这方圆十里的村民们有个会头疼脑热的,就找他看病,拿点药,打个针了事。

他读过两年卫校,还没熬到毕业,家里便再也出不起学费来,所以不得已才回来开了这个个小诊所,生意反倒空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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